第4章 第 4 章

陶玉倒是希望Nancy能再说点什么,比起和梁置礼同处一个空间,她宁愿被Nancy指着鼻子骂。

然而Nancy这会一个字都蹦不出来了,她忘不了昨晚年会时高秘书的神情,以及今早乘梁总私人飞机回扬城时,梁总点到为止的敲打。

她丢下一句“快去,别让梁总久等”的话,匆匆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陶玉呼吸有些发紧,怕被高秘书看出来,于是努力捏着掌心,面上没什么情绪的跟在他身后,朝那个人的方向走去。

梁置礼站在电梯口抽完一支烟后,随后开了窗,淡淡的烟味随着冷空气一起飘向远处。

那样高的大桥,她也是真不怕,什么防护措施都不做就敢去拉人。

可她又确实是这样一个人,一腔孤勇闯入他的生活,又一声不吭的离开,徒留他一人。

他在美国念书的后几年,发了疯似的学,没日没夜,不知疲倦,人也沉默下来。

覃观说他那时不苟言笑,看着很严肃,不知吓跑了多少明里暗里对他有意思的女生,覃观不知道的是,那是他对自己无能的惩罚。

就算是天之骄子又怎样,羽翼未丰之前,他还是一无所有,连自己爱的人都留不下来。

梁置礼站在那,不知想了多久,直到身后飘来一股熟悉的淡香,高秘书说:“leung总,Tara过来了。”说完自动退到两米开外的地方。

他将窗户拉上,转身自上而下地看着陶玉。

六年不见,她的情绪管理能力倒是越来越厉害了,看向他时神色恭敬,完全秉公办事的态度,怕是再给她点时间,可以完全做到无视这位 “故人”了。

陶玉一路走来,心里飞速盘算着梁置礼到底什么东西落她这了,他为什么会那样说,难道不怕被人误会吗?

但她一想,他怕什么误会?

他是耀京的最高层,谁敢当着他的面说那些闲言碎语。

陶玉只好主动询问:“梁总,请问您什么东西掉我这了?”

梁置礼神色收拢,淡淡看向她。

他本来就是那种清隽英气的长相,这几年人沉淀下来,愈发显得莫测,很少有人能承受得住他难测的眸色。

陶玉以为他要说什么,谁知他只是眼神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便叫来高秘书。

尽管陶玉无数次告诫自己,她和梁置礼回不去了,他们现在跟陌生人没什么区别。

但却还是被这个眼神刺痛到了。

他看她,仿佛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高然过来,梁置礼单手插兜,随手按了电梯键,神色平淡地说:“带她到里面去,随后下来。”

他说的里面,是十二楼的高层管理人员休息室,里面设施装备一应俱全,今天刚打扫出来给他们这批来扬城的高管用。

高然立刻明白梁置礼是什么意思,点头说是。

随着电梯门开合,梁置礼走了进去,他站在中间,目光不避不让,一双眼眸在光线下深深浅浅,叫人猜不出什么情绪,直至梯门缓缓关闭。

他的脸彻底消失在陶玉面前。

高然身体微低,领着陶玉往里面走,“Tara,你在这里好好休息一下,药、水,毛巾等等我都准备好了,有什么问题叫我。”

陶玉扶在门框上,一头雾水,“梁总不是说……他有东西掉我这了吗?”

高然笑了笑,温言安抚:“你只用知道现在你需要休息,好好在这睡一觉,别的你什么都不要想。”

陶玉怔在原地。

这一路,她把梁置礼可能会出现的反应猜了个遍,却没料到会是这样。

难道梁置礼叫她过来,只是想让她在这休息一下吗?

可为什么刚才他脸上有种一句话都懒得跟她多讲的反应?

也许一切都是她庸人自扰,陶玉埋头,苦笑了下。

这么多年过去,他一直都是众星捧月的焦点人物,自己只是一颗划过他无边天际的黯淡的星。

也许他早已忘了自己,只是她一直困在过去,走不出来而已。

七楼,客诉部。

见陶玉上去,一群人还围在一块没散去,叽叽喳喳。

“你们都看了那个群邮件没?耀京新季度的竞聘路演对所有分部开放了,扬城是第一站,天啊好激动,咱们扬城终于被总部看见了。”

“我总感觉是Tara昨天那个热搜,让公司注意到了扬城分部,要真是这样,Tara做了一件大好事啊!”

有个和陶玉相熟的女生插嘴道:“而且Tara刚刚上去是去接受公司内刊的采访,话说回来,Tara的能力气质哪点差?”

她扫了眼人群外的Jennie,捂嘴压低声音,“之前一直被Jennie压着,这次总部的人来了,Tara要是去竞聘高级组长肯定可以!”

有人见状,干脆畅想得更远,“大胆点,主管也不是不可以。”

众人哈哈大笑,“小心别让Nancy听到了。”

“怕什么,当Nancy绞尽脑汁向梁总解释Tara为什么没去年会的时候,恐怕总部就已经有意见了。”

Nancy是个很在意产出结果的领导,换句话说,只要有利于她拿高绩效,什么事都可以记在她头上,扬城分部的大部分员工对此敢怒不敢言,但又苦于分部天高皇帝远,总部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他们就日复一日的在Nancy的“大饼”中麻木自己。

要是Tara能上去就好了。

Jennie目光从电脑屏幕挪开,掠过楼道口的那群人,冷不丁起身,冲那甜甜喊了句:“Nancy,你下来啦。”

话甫一落地,把众人吓了一跳,Nancy正面无表情地站在楼道口,冷冷瞧他们。

众人神色一敛,作鸟兽散,瞬间回到各自工位上。

埋头敲键盘时,耳后传来一道震天响摔门声。

Nancy看上去心情很不好啊。

陶玉睡了一个漫长的午觉,一直到晚上八点才醒来。

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来敲门,也没有任何人进出这间休息室。

仿佛被下达了某种命令,不许有人来打扰她。

她恢复了些精力,打开内部通讯录,想对梁置礼说说声谢谢,但看着他的OA账号,他职业又严肃的头像,他的title。

陶玉又退缩了。

好像在这上面说不太合适,但梁置礼的私人微信又早删了,她抓了抓头发,最后找到高然的对话框,对他说了声【谢谢】。

那边迅速显示“已读”,回她:【不客气,吃饭了吗?】

Tara:【笑.jpg,不用啦,我不饿,准备下去处理下工作的事,谢谢高秘书。】

高然应该是在对话框里打了些什么,顶部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但过了会,又静止了,他只是简短回:【好。】

陶玉收了手机,窗外夜色茫茫,霓虹灯早已亮起,在陶玉心中,这座城市的夜晚总是热闹中带着几分孤寂。

七楼空了一大半,不少人已经下班回家,只有零星几个还在加班。

Elle也在,见陶玉出现,连忙上前挽住她。

“下午Nancy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呢,”她附在陶玉耳旁,“跟jennie两个人不到五点就走了。”

五点,她还在上面睡觉。

饶是陶玉早已知道,但还是对Nancy这一举动略感吃惊,毕竟总部的人还在这,她难道不想给总部的人留个好印象吗?

Elle藏不住事,她一直在这等陶玉。

“两天后就要路演了,Tara姐,你准备竞聘哪个职位呀?我们都希望你能取代Nancy。”

说完,还在陶玉面前握了下拳,表示支持。

Elle还是小孩心性,以为职场的竞聘就跟那些兴趣社团似的,以为跟谁关系好就去给她投一票,忘了这里是职场,职场也意味着竞争,不成功,也不会成仁。

而是淘汰。

“你呢?”陶玉在自己工位停下,她将电脑收到自己包里,抬头,“你有想竞聘的岗位吗?”

Elle苦恼:“说实话,我还挺想去外面看一看的,比如申城,但是我家里人都不让我去,说我一个女孩子去那么远干嘛,而且申城那里是总部,我的学历又够不着,唉,也挺心烦的。”

“学历不是绝对因素,”陶玉看向她,“年轻的时候多出去看看,也是好的。”

Elle脱口而出:“Tara姐,你想去申城吗?”

“我——”

陶玉怔了下,有些迟疑,Elle不知又想到了什么,不等她回答便自言自语道:“算了,总部也没有什么岗位是我能竞聘的,我还是老老实实呆在扬城吧,反正有Tara姐在,我就很安心!”

说完,她唇角蓦地泛笑,捧着脸,有些花痴,“刚刚梁总下来扫了眼我们七楼,就那一眼,梁总真的好帅啊,昨天在年会上,我只能远远瞧着,现在才发现,原来那些小说里写的都是真的!人长得好,年纪轻轻就位居高位,听说他家境也很好……”

“这么完美的人,究竟会喜欢怎样的女生呢?”

陶玉沉默。

这个问题曾充斥着她的少女时期。

有一回梁置礼被梁父叫回来吃饭。饭桌上,他难掩年轻气性,讥讽梁父这段忘年恋,被梁父重重呵斥,最后一餐饭不欢而散。

她被示意出去,跟在这位梁少爷身后,怕他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

人来人往的过道,这位小少爷步伐渐缓,肩膀似是弓了下,随后停顿,懒懒靠向身旁一根灯柱。

路灯下,他的背影清瘦修长,下颌线清晰凌厉,侧脸线条如画,引来不少路人的视线。

他身上还穿着广中的校服,白衬衫,黑裤子,半响,侧脸随意扫了眼身后方向,眼眸冷淡。

陶玉赶紧找了个棵树躲起来,九月的广城仍是闷热的,蚂蚁在树干上到处爬,嗡嗡叫的蚊子围着她的小腿飞。

“啪!”

忍无可忍之际,她终于忍不住伸手拍死一只趴在她腿上吸血的蚊子,瞬间,白皙细腻的腿上鼓起一个红包,还有一滩血。

跟着就听见有人在她身后缓缓出声,声音很淡,带了几分戏谑。

“还准备跟多久?”

陶玉转身,在太阳落山之际,撞进了一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

他那时不戴眼镜,不像现在,镜框一遮,什么情绪都藏在眼底。

那双薄凉清冷的眸子丝毫不遮掩,直白看向她时,让人内心发憷。

下一秒,一个娇俏的女生快步走到他面前,好奇地看了眼陶玉,随后很熟稔地姿态去扯他衣袖,声音清脆明亮:“阿礼,我们走!”

梁置礼收回目光,脚步随她动了几下,两人站在一块,真有点金童玉女的味道。

陶玉没敢再跟上去,晚风却将他们的对话送到她耳边。

“那是谁呀?怎么之前都没见过?”

“无所谓。”

陶玉看到梁置礼背影耸了下,“不重要。”

Elle见陶玉神思恍惚,胳膊肘轻撞了下她,瞪大眼睛问,“怎么了,Tara姐?”

陶玉回神,嘴角扯了个弧度,回答Elle那个问题。

她笑,“那不重要。”

梁置礼喜欢谁,不重要。

况且她妈妈当时悉心照顾的,正是他最讨厌的同父异母的弟弟。

她一个梁置礼后妈月嫂的女儿,能重要到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