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色起意(那是欠揍了...)

珍珠忙道:“敢问娘子是哪家的?”

那婆子皱眉,眼神凶巴巴的,“没规矩,娘子的事儿是你个丫头能瞎打听的?”

那边林掌柜闻讯立刻赶过来,朝着那婆子作揖,“原来是郑家大嫂子来了!”

他给聂青禾几个介绍,这是郑通判家的管事娘子。

郑家婆子立刻一脸严肃道:“可不要炫耀张扬啊,我们娘子不喜欢别人拿她做门面显摆。”

在一边画画的洛娘子撇撇嘴。

林掌柜笑道:“您请放心,我们可不是那不懂规矩的,我们铺子从来不论客人是非,也不拿客人当噱头。”

那婆子就点点头,催着聂青禾赶紧收拾,“不叫你白跑,雇了轿子来的。按照你的价格来,我们这种人家,是不还价的,你放心。”

聂青禾现在出一趟妆定价是两百文,包括给客人洗脸,梳头插戴,还有修眉化妆,如果客人自己雇了车的,那可以减掉60文。她只给客人梳妆,并不陪游,多少钱也不干,所以没有那个价格。

珍珠立刻收拾东西,把彩妆都带上,全套化妆刷也带上。

郑家婆子比比划划的,“你个丫头不能去,让她去!”她指了指洛娘子。

洛娘子低头画画,充耳不闻。

聂青禾忙道:“娘子您误会,这是我们的专业画师,是画画的,不是梳妆的。”她看那婆子动动嘴巴似乎要说那正好去给我们娘子画一幅,便立刻道:“我们这位画师只画画册,不画人物像。”

她让洛娘子来散心当账房的,可不是去给人服务的。

见她这样维护自己,洛娘子就很高兴,朝她笑了笑,“回头我给你画。别人可不行。”

郑家婆子脸色一变,顿时有些不爽。

林掌柜忙提醒时候不早了。

郑家婆子瞅瞅珍珠,这是柳家的丫头,让她去那岂不是要回来传闲话?到时候柳家岂不是……

聂青禾知道她的多疑,便道:“大娘放心,我们去给客人梳妆,不多言、不多看,回来以后对别人也是只字不提,断然不会泄露任何主顾家的事情。”

她知道这种高端客户很注重这个,所以一般找相熟的信得过的人上门。

郑家婆子就示意她们可以走了。

珍珠帮聂青禾拎着工具匣子,聂青禾则拿了一顶白纱缋椋这是铺子送她的,天热出行戴着围了白纱的斗笠,可以挡风遮阳。

傍晚自然不是为了遮阳,主要是为了增加神秘感以及化解不必要的尴尬,去大户人家,人多嘴杂的,她也不想碰见不必要的事情。

郑家婆子看她这样,反而微微颔首,觉得她有点规矩。

她雇了两顶轿子,她一顶让聂青禾一顶,聂青禾则跟师傅商量,她和珍珠一起乘坐,毕竟她俩都很轻快,加起来也就160斤不到的样子。

两个脚夫很和善,笑着同意了。

珍珠受宠若惊,不肯坐,却被聂青禾拉进去,两人一起挤在轿子里。

轿子走起来以后晃悠悠的,这很考验轿夫的功力,功夫不到家就容易让客人头晕恶心,功夫到了那就是享受。

忽悠忽悠,一路就到了郑通判的宅子。

原本他们这些知府的属官都要带着家眷跟知府住在衙门后院的,可衙门不够宽敞,屋舍逼仄,住知府一家就够受的,别人再挤进去,那可受罪。而且郑通判在金台府有了根基,自然置办了自己的宅子。

官职不够,身份不够,所以他宅子门口挂的牌子只写了郑宅,并没有用郑府。

虽然级别不够,但是聂青禾观察着他家这宅子可够大的,那绝对是违制的。不过现在社会风气就是奢华攀比,不只是服饰、车马,更比宅子大小装潢豪华程度。可以说只要钱够,不违规的反而少,法不责众,现在也没人管。

轿子一路直接进了前院,停在了垂花门口,婆子请聂青禾下轿子,然后引着二人去见郑金氏。

聂青禾她们到了郑金氏的院子,院子不小,但是正房并不高大,只有一明两暗三间,看起来不像通判家的正院。

看到郑金氏以后,聂青禾不卑不亢,先行礼问好,然后净手,请通判娘子净面。

郑金氏却一直明里暗里地打量聂青禾,真是个水灵清丽的丫头!她见过这么多人,还没见过眼前这个丫头这样干净又纯洁的,那双水汪汪的杏眼仿佛会说话一般,她作为一个美人看了都要不由自主地夸一声好俊俏的小姑娘。

很快她就发现聂青禾的相貌具有一定欺骗性,性格不像她的容貌那么单纯可爱,反而淡定从容,带着一种老练的作风。

就不像个小姑娘!

对聂青禾来说,给郑金氏化妆一点难度都没,因为郑金氏本就生得貌美,白皮肤、鸭蛋脸、翘鼻梁、桃花眼,虽然眉毛淡一些,但是画画就行。

唯一的可能就是头发有些稀疏,不够浓密,但是这个可以用假发来弥补。

化妆之前先做护肤,聂青禾就随便聊聊,问一些重要讯息,诸如是要参加晚宴,还是日常妆。

这里面潜藏着一个信息,晚宴,那就是要去聚会见亲朋,自然要端庄一些,如果是日常妆,那就是为了讨好自己丈夫,就得问问对方喜好什么的。

郑金氏就说不出门,只是为了自己化着开心,“我早就听人说你手艺了得,以前不得空,现在终于有机会见识一下。”

聂青禾晓得,那就是为了固宠。这是时代的局限,女人不自由,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命运掌握在男人手里,所以要讨好他,还要和别的女人争宠。

她又轻声问道:“那敢问娘子自己喜欢什么风格?”

郑金氏纳闷道:“风格?什么风格?”

聂青禾随口道:“温婉小鸟依人风,强势干脆精明风,妩媚风情之类的。”

郑金氏脸色一变,低声道:“你什么意思?”她以为聂青禾想打探自己的闺房私事,然后出去当谈资。

聂青禾淡淡道:“娘子淡定,这只是为了贴合您的妆容。不一样的风格,画出来的效果大相径庭。您喜欢什么。”

这就意味着郑通判喜欢什么风格。

郑金氏沉默了,犹豫一瞬,让婆子去拿一幅画来,展开给聂青禾看。

聂青禾扫了一眼,画上一个清秀女子,淡淡含笑,眉笼轻愁,一副欲说含羞的模样。

女子容貌不算出色,但是画师画功了得,看得出画师对女子非常了解,甚至饱含深情,所以才能画得这样用心。

她便问:“娘子是想化她的风格,还是化成和她一样?”

她们脸型差不多,要画得一样都容易。

郑金氏惊喜交加地看着她,“可以吗?化成她的样子。”

聂青禾:“当然可以。只是画成别人的样子,容易失去娘子自己的风情。”而且要当别人的替身,那滋味,啧啧,渣男!

郑金氏却混不在意,自己的风情展示了这么多年,他不是也没在意么,只有那个死了的,才是他心里最美的。

说是请老太太住在正院,是孝敬老太太,当她不知道他把死了的原配画像封在那间屋子里吗?当他不知道他时不时地就会去那里留宿么?

她要代替他心里的最美!

聂青禾动作很快,两刻钟就给郑金氏画好了,灯光下乍一看,就和画上的女子几乎无二,区别就是更加美丽动人,更加鲜活,而且眉宇间的轻愁也更加惹人怜惜。

就是画个似蹙非蹙I烟眉嘛,这个凡是美妆博主没有没尝试过的。

郑金氏照着镜子,自己都要陶醉了。

正在这时候,丫头说大人回来了。

郑金氏面色一变,“怎么回来了?不是说有应酬要二更末才能回吗?”

她让婆子赶紧送聂青禾两人离开,自己再换件衣服,然后出去迎接郑通判。

聂青禾和珍珠两人,跟着那婆子一路出去,谁知在二门的时候竟然碰到了一堆人。

为首的青年相貌俊美却带着三分阴柔,穿着名贵的纱衣,手里摇晃着一把洒金扇子,呼扇呼扇地正跟人高谈阔论,嘴里说着花场风流艳事。

“沈知北,你可拿到花魁的留宿权了?”几个男人嘻嘻哈哈起哄。

沈知北摇了两下蒲扇,刚要吹牛视线却被过来的三人吸引了,当中一个小女子,身材窈窕玲珑,那模样却生得十二分可人,好像用模子比着他的心思长出来的一样。

他顿时眼睛一亮!“小美人!”

他这么一喊,其他人也立刻扭头看过去,他们都喝了酒,就跟着起哄让小美人留步。

郑家婆子严肃道:“沈公子,您可积点德吧,这是我们娘子的客人,人家是正经良家女。”

沈知北扬了扬下巴,露出三分邪气,“你不知道,本公子就喜欢良家女么。”

他往前一步,就站到了聂青禾跟前,俯身歪头瞅她,“小娘子?”

聂青禾不客气地朝纨绔子弟翻了个白眼,淡淡道:“沈公子是不怕沈大人的板子么?”

她自然不认识这个什么沈知北,但是姓沈的还这么纨绔有人奉承,那不就是知府副官同知大人的家浪荡子?

当代特征,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各种人都有自己的阶层和圈子,书生和书生交往,官家子弟和官家子弟扎堆,商人子弟则和商人子弟吃喝玩乐,武将后代也是自己玩儿,各地大体如此。

不过除非那些特别过分的、在某地只手遮天的昏官,断然不会纵容子孙在辖区内肆意妄为。

所以这个沈知北顶多耍耍嘴皮子,他若真敢动手动脚,她让大掌柜给知府衙门递个诉状,都够这纨绔子弟吃他爹的板子的。而且为了她和纨绔儿子的名声,沈大人还会把这事压下,不让人宣扬,对她来说半点损失都没。

洛娘子前两天才给她讲贺驭在花市教训了几个纨绔子弟呢,就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沈知北。

果然沈知北听她提自己爹,顿时露出悻悻的表情,却依然盯着她瞧个不住。

这时候郑通判从正院出来,笑道:“让诸位久等,既然今儿说了本官做东,自然要陪好诸位。”

然后他就看到了被沈知北拦住的聂青禾三人,他一眼就看出聂青禾和珍珠不是本府丫头。走近以后,他不由得被聂青禾的容貌吸引到,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发妻的模样。

他和发妻青梅竹马,情窦初开的时候她就这般年纪,清纯恬淡,瞬间他就感受到了当年心脏被撞击的那种酸痛感。

他看着聂青禾就觉得她跟自己发妻少女时期可太像了,虽然发妻没有她那么美,但是那种纯净淡然的气质几乎一模一样,让他很是心动。

当年他就是因为金家女气质跟发妻有点像才续弦的,可这些年过去,她已经不复少女时候的娇媚和单纯。

眼前这个女孩子……

婆子跟聂青禾低声介绍,然后领着她俩跟郑通判行礼。

聂青禾行礼,姿势标准,不卑不亢,也没有丝毫畏惧和紧张。她是正经工作的,自然没什么好紧张的。

郑通判打量着她,态度和蔼,声音也很是温和,“你是大娘子的亲戚?从前没见过。”

聂青禾刚要说话,婆子立刻抢着道:“回禀大人,这是金家的姑娘,来给娘子送点东西。”

聂青禾微微蹙眉,她是梳妆娘,来梳妆的,难道见不得人吗?她不满地看了那婆子一眼。

郑通判笑道:“金家的,你爹娘是哪个?”

那婆子刚想把金虎按给聂青禾当爹,聂青禾已经不耐烦了,撒一个谎后面还有一堆谎要圆,万一这个通判问个没完没了,她可没有功夫在这里接受询问。

她立刻清清楚楚地回道:“回大人,我们是柳记的梳妆娘,上门梳妆的,现在正要回去。”

郑通判瞥了那婆子一眼,笑了笑,那婆子顿时吓得一哆嗦。

聂青禾半秒也不想多呆,再次行礼,然后示意珍珠走了。

珍珠却吓得双腿有些发软,有点迈不动步子。

聂青禾便握住了她的手,朝她笑了笑,“走吧,该回家了。”

郑通判问那婆子,“备车了吗?”

那婆子想说有轿子,却听郑通判温声道:“给柳记的梳妆娘备车。”

聂青禾再次行礼,“谢过大人,不必了。民女告退了。”

她领着珍珠退了两步,然后牵着珍珠的手稳稳地往外走。

那婆子忙跟上送她们。

沈知北忍不住嘴贱,“小美人,不如和我同骑马啊!”

聂青禾直接懒得理睬,加快步伐出去了。

沈知北忍不住对几人道:“这小娘子肯定没婚配,长得怪可人的,嘿嘿,你们都别和我抢。”

郑通判脸色冷淡下来,提醒道:“知北,不可行轻薄之事,小心挨板子。”

沈知北:“那我问问她是否婚配,这个总可以吧。若是没有婚配,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总可以吧?”

说着他也顾不得郑通判几个,转身就追着出去,“小美人儿!”

他兴冲冲地追出去,朝着正要上车的聂青禾喊道:“小美人儿,我今年19,未曾婚配,你呐?”

然后他就对上一双漆黑深邃的冷眸,那双眸子的主人有一张极俊极冷的脸,且个子比他还高一点,对他造成了很强的压迫感。

是那个顶讨人嫌的贺驭!沈知北感觉头顶都要气冒烟了!

贺驭冷冷地看着他,淡淡道:“沈知北,数日前你在城外花市调戏卖花女,我让你回去跟沈大人说自领板子,你领了么?”

沈知北眉心一跳,惊恐地看着他,蹬蹬退了两步,“你、你……”

他哪里敢跟他爹说?他压根就没跟他爹照面,还假装说和人读书写字呢!

贺驭毫不留情,声音切金断玉般冷酷道:“麻烦你回去告诉沈大人,今儿的板子一并打了吧,明儿我会去府上拜访令尊大人。”说完他再也不管沈知北恼怒恐惧的表情,转身跃上车辕,示意阿大赶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