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徽原以为她有什么要紧事,没想到还是纠结这个,但那些话,他不好意思说出口。
“没什么,妈说你身体弱,今天辛苦了,让你多休息,明早不急着起来。”
江芙不相信,要是这么简单的话,干嘛还要特意出去说?而且今天天气好,借着皎洁的月光,她一低头就看到严徽的目光有些漂移,肯定在心虚。
严徽本来就是在克制着自己,这会儿江芙靠在他怀里,还离得这么近,呼吸间都是若有若无的淡香味,他额头上冷汗都要冒出来了:“快睡吧。”
“不行,你要不告诉我妈到底说了什么,我就不下去。”江芙强势道。
严徽:“……”
看着媳妇亮晶晶的目光,他只能叹了口气:“妈说,你身体不好,要咱们先别……”
这话终究太太难为情了,即便严徽是个大男人也说不下去,后面的声音越来越低,要不是江芙听力好,压根不知道他说了什么。
等反应过来后,“轰”的一下,江芙连脖子都红了,同手同脚的回到床里面,缓了好几分钟才特别不好意思的道:“妈,真这么说?”
她有些不敢相信,明明在梦里,胡老太对她是特别不好的,因为她身体差,就怪她生不出孙子,整天除了催生就没有好脸色了。
但今天不仅担心她饿了,特意送来了蛋汤,还告诉严徽要顾着自己的身子。
江芙心里美滋滋的,从做了那个梦开始就一直萦绕在心底的乌云,此时都消散了些许,她看着严徽,有些迟疑的问道:“妈对我这么好,是不是说明她还挺喜欢我的?”
是不是说明,她不会像梦里那样落得一个不得好死的结局了?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严徽忍不住笑了:“对,妈很喜欢你。”
江芙回忆着红糖冲蛋的甜味,心想,胡老太已经和梦里不一样了,要是她真的能找到工作,说不定就能改变书里的结局。
想到这江芙就斗志满满,决定明天就开始琢磨工作的事。
——
而在一墙之隔的另一个房间,严大哥正要闭眼睡觉,就听他媳妇赵晓霞嘀咕了一句:“妈肯定不喜欢江芙。”
严大哥一愣:“你这话怎么说的?”
“我刚刚都看见了,妈可是板着脸从老三屋里出来的,要是喜欢江芙脸色能那么难看?”赵晓霞得意洋洋的说道。
胡老太一共生了三个儿子,除了严徽,老大和老二是早早就结了婚的。
严老二娶的媳妇叫刘慧慧,家里条件比赵晓霞要好一点,加上严老二在运输工厂上班,经常要跑长途,就找了关系成了跟车的。
跟车虽然不算正式工,待遇也没那么好,但至少是能自己赚钱的,加上刘慧慧进门没多久就生了个儿子,在肚子一直没动静的赵晓霞面前,就有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
每次出完长途回来,家务事她一点都不做,还要阴阳怪气,一说就是自己工作辛苦了,还要带孩子,不像大嫂你这么清闲,家里这点事她就不插手了。
赵晓霞每次都气得不行,觉得自己作为长嫂,一点地位都没有!
所以在得知严徽要娶个乡下人当媳妇时,赵晓霞高兴的不行。
乡里人好啊,乡里人可比不上他们这些城里人,上不了台面,嫁过来之后肯定特别巴结她。而且乡下人都是做惯了事的,到时候她就可以把家务都推出去,要老三媳妇往东她就不敢往西,要她杀鸡她就不敢休息!
赵晓霞心里乐开了花,一瞬间觉得自己的长嫂威风都回来了,以后在家她就什么都不用做了,舒舒服服等吃等喝就行!
但还没高兴多久,当看到江芙后,赵晓霞整个人都震惊了。
这真是乡下人?这养的白白嫩嫩娇娇软软,看上去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在家真的干过活吗?
赵晓霞崩溃了,心想这该不会是娶了哪家娇生惯养的大小姐来了吧,那到时候家里的事不还是要她来干?
就在她心烦之时,就听院子里好事的大妈们讨论,说胡老太肯定要气死了,原本想娶个身体好好生养的媳妇,才特意跑到乡下去找的,结果还是找来了一个病秧子。
赵晓霞一合计,对啊,老三媳妇看上去就病歪歪,妈肯定不喜欢她,到时候管她是不是大小姐,都要干活,毕竟他们家可是胡老太这个婆婆最大,要是敢不听她的,肯定没好日子过!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刚刚胡老太去给江芙送鸡蛋汤的时候,赵晓霞就趴在窗户边上,眯着眼睛认真看呢。
虽然天色晚了,她看不清胡老太手里拿的什么东西,但胡老太从严徽屋里出来后,脸都是板着的,看起来就不怎么高兴。
大喜的日子这么不高兴能是因为什么?肯定是对江芙这个新儿媳妇不满意啊!
赵晓霞顿时就放心了。
她躺在床上美滋滋的想,胡老太这么不喜欢江芙,肯定会可劲的磋磨她,估计都不用自己说呢,胡老太就把家里的家务事都交给江芙了,她这个大嫂终于能享福了!
“赵晓霞同志,妈说了让你明天起早点,把借来的东西都给还回去。”严大哥提醒道。
现在家家户户都穷,办酒席的桌椅锅碗什么的,基本上都是管别人家借的,严家也不例外。为了今天的婚宴,借了不少东西。但借完了就要擦洗干净了赶紧给别人还回去,不然要是少了点什么,就得自己掏钱赔了。
“知道知道!”赵晓霞嘴上敷衍道,但心里却想着这事可轮不到她了,妈肯定会让江芙去做,毕竟新媳妇刚上门,正是好立规矩的时候,不仅不用她还东西,估计明天早饭都不用她来,她就能好好地睡了个懒觉了!
——
赵晓霞是这么想的,这天晚上她也睡得格外香,于是当第二天早上天一亮,外面的野狗开始叫唤的时候,赵晓霞还在心里嘀咕,江芙应该起来做早饭了吧,那她就再睡一会儿,等会儿直接起来吃就行了。
这样想着,赵晓霞再次心满意足的睡了过去,还没睡多久,突然就听到胡老太的声音从厨房那头传来。
“妈叫你呢。”严大哥也被吵醒了。
“不是我,妈肯定是在骂江芙,怪她早饭没做好……”这个老三媳妇真是没用,连早饭都做不好!
“都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还在睡觉!真是没天理啊,现在的年轻人都等着我这个老人家来伺候了,赵晓霞,还不快给我滚起来!”
赵晓霞:!!
胡老太的怒吼简直震耳欲聋,赵晓霞吓了一个激灵,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好,匆忙的跑了出去:“妈,您喊我啊?”
胡老太瞪着她:“看来耳朵没聋啊,还听得到我喊你?还不赶紧做饭!”
要不是惦记着赶紧吃了饭好去邻居家还东西,她一定要好好说一下这个赵晓霞的,简直是不得了了,都不起来做饭了!
赵晓霞是最怕胡老太的,闻言赶紧开始生火。
现在的四合院,一个院子里一般都住了好几户人家,严家这边也不例外,包括他们一共有五户人家。严家虽然占的地方比较好,但位置也是不够用的,只能在堂屋外面隔出一个小隔间来当做厨房用,又挤又暗。
但现在家家户户都是这么过的,严家的情况还算好的,像他们院子里的王家,人实在太多了,连个厨房都没有,做饭只能露天做,大冬天的一早上耳朵都要冻掉。
每次一想到这赵晓霞都特别得意,她就喜欢别人不如她,但今天赵晓霞却无精打采的,一边生煤炉子,眼珠子一边往外面瞟。
她觉得这不对劲啊,为什么早起做饭的人是她不是江芙?妈难道不准备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给她立规矩吗?
就算妈没这想法,江芙一个乡下来的,应该主动干活来讨好他们这些婆家人啊。
赵晓霞看看胡老太,发现她面色如常的正在清点碗筷,对于江芙没有早起做饭这件事没有一点反应。
怎么回事,婆婆不会是忘了还有这么个人吧?
那她可要提醒提醒。
“妈,这火还要烧一烧,我去喊江芙起来。”
赵晓霞说了就要过去,下一秒却被胡老太叫住了:“你喊江芙干嘛,她昨天累了一天了,今天都不让人好好休息?到时候传出去人家还不说咱们严家苛待媳妇?火还要烧你就赶紧揉面团,耽误什么!”
赵晓霞整个人都震惊了,什么叫昨天累了一天今天就要好好休息?又不是大小姐,就结个婚能累成什么样?而且江芙累,她就不累吗,她昨天可是一大早就开始忙活了!
最让她不敢相信的,这话竟然是从胡老太嘴里说出来的。
要知道胡老太可是要强了一辈子。
就比如当年严父重病,家里乱成一团,当时胡老太刚生完严徽没多久,为了照料家里,连月子都没坐,就开始操劳。
不仅要照顾严父、拉扯四个孩子,还要去钢铁厂给严父代工,确保他的工作不会被人顶了。就这么咬牙坚持了好几年,严家才慢慢的走上正轨。
胡老太对自己狠,对几个儿媳也特别强势,赵晓霞嫁进严家都好几年了,还从来没有听过胡老太这么对自己说话,别说她了,连给严家生下长孙的刘慧慧也没这样过,江芙昨天才进门呢,竟然就有这待遇了?
一瞬间,赵晓霞以为自己耳朵坏了。
但令她惊讶的还在后头。
就在她揉着粗粮面,准备开始做窝头时,就见胡老太从柜子里拿出了一袋子挂面,抓了一小把出来。
“妈,您这是干啥?”
这年头的挂面可金贵了,是全白面揉成的,又细嫩又好吃,和她手里的粗粮面天差地别。这种精细挂面供销社卖的贵,还要抢,除了有谁过生日可以煮一碗长寿面以外,胡老太从来都是舍不得拿出来的。
今天也没人过生日啊。
胡老太:“江芙身子不好,我煮碗面给她吃。”
“煮面?!”赵晓霞手里的面团都要掉到地上了!
她婆婆是不是疯了,不仅让江芙睡懒觉,还要煮挂面给她吃?一个农村来的病秧子,她配吗?!
胡老太可不管赵晓霞怎么想,挂面细,放在锅里没一会儿就煮开了。昨天办酒席还剩了点菜,往面条里加了点菜和汤,再撒上一点葱花,胡老太就端着往堂屋里去了。
——
其实江芙起来的也不算晚,虽然严徽说了让她多睡会儿,但她也不是小孩了,现在刚嫁人,又没什么事,肯定不能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所以听到屋子外面有动静,她就醒来了。
严徽比她更早一点,现在到了十月,正是忙碌的时候,连婚假都只有一天,他打算留到两天后陪江芙回门,今天要早点去上班。
“不睡了?”
江芙摇摇头:“不睡了。”她现在心里装着工作的事,一天不解决连觉都睡不好。
现在还没入冬,但已经有些冷了,江芙正准备出去洗脸,就见严徽从桌下拿出了暖水瓶,往水盆里倒了点热水,“用这个。”
江芙在娘家也是用热水洗的脸,但农村烧水用柴,到了城里只能用煤,她原本打算用冷水凑合一下的,没想到严徽给她留了热水。
刚洗完脸,胡老太就端着鸡汤面过来了:“起来了,快来吃面,正热乎着!”
江芙被塞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还有些懵。
如果说昨天那碗红糖冲蛋是因为新婚之夜,大好的日子,胡老太为了讨个吉利对她好点,那现在这碗面又是因为什么?
这可是精细白面做的挂面,这么宝贝的东西,不可能是为了充面子做出来的。可胡老太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好呢,明明在梦里,她是很嫌弃自己的呀。
“怎么了?不喜欢吃?”胡老太问道。
江芙连忙摇头:“没,我喜欢,谢谢妈。妈您吃了吗?”
“你别管我,我和老三待会儿吃面疙瘩就行。”怕江芙不肯一个人吃,她加了一句:“你快吃,吃了待会儿跟我出去一趟,我带你到院子里转转,认认人。”
现在的四合院住的挤,一个院子里就好几户人家,一个胡同里又好几个院子,这样算下来,左邻右舍的比农村还多。
特别是住的还近,整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不弄清楚周围的情况,什么时候出了问题都不知道。
在梦里,江芙因为刚从农村嫁到京市,加上身体不好,心里特别忐忑,担心周围人看不上自己,不愿意和大家来往。
而反观女主钟雨珠,虽然同样出身农村,但却是落落大方的,和所有人关系都处得好。这样一来,江芙就在众人心里落下了一个不好的印象,所以后来不管她做什么,大伙都觉得她比不上钟雨珠。
不仅如此,因为严徽的名声不好,她这个行为落到胡老太眼里,就是怕和严徽扯上关系才不肯出去的,胡老太作为婆婆自然不好受,两人之间的关系更差了。
江芙觉得这个梦不太对劲,她从来都不是自卑的人,不可能因为自己是农村人就怕和人来往。而且只有多认识一些人,才能多打听消息方便找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