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妈妈不请自来,站在门外趾高气扬地大声嚷嚷着。
纸鸢刚要说话,抬眼便瞥见自家姑娘眸中一闪而过的冷意,霎时噤了声。
盛知春并没说话,只是微微挑了挑蛾眉,抬手握着纸鸢伸过来的手,借力从铜镜前站起身来。
门外向妈妈等了半晌没听见回音,一张脸气胀如同猪肝。
她一面趴伏在门板上用力敲着,一面扯着嗓子高声叫道:“六姑娘,六姑娘!您还不起来么?大娘子等您的回话,您怎么这么没有规矩,竟然连大娘子的话都不听!奴婢倒要问问,虞小娘究竟是怎么教养姐儿的……”
这话还没说完,向妈妈面前的门突然拉开,险些让她站不住。
她脚下趔趄,好容易站稳,仰起头来看去,盛知春竟然在她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瞧着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竟然让她后背生出几分寒意。
向妈妈讪讪一笑,但很快回过神来,站稳了身子,继续颐指气使:“六姑娘既然早就听见了,何必让我老婆子这般焦急。敢问姑娘,大娘子交代的事情可办妥了?”
盛知春仍是未说话,依然用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死死盯着向妈妈看。
直到向妈妈低头查看自己今日是否真有不妥,她才冷不丁笑出声来。
“妈妈这是说的什么话,大娘子交代的事情,女儿无有不尽心的。”
她扭过头来看向纸鸢:“快去把昨夜绣好的春衣拿过来,莫让向妈妈等着急了。”
“是。”
这番话虽说是恭敬有余,但听到向妈妈耳朵里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琢磨了半晌,直到纸鸢将一摞春衣交到自己手上,也没想通问题关键,只得清了清嗓子,再次叮嘱。
“六姑娘,今日是咱们三姑娘的及笄礼,府内人多事杂,若是姑娘没什么要紧事,还是尽量别往前厅去的好。”
盛知春垂下眸恭恭敬敬地点头:“向妈妈说的是。”
瞧着她那恭顺的样子同以往一般无二,向妈妈便也绝了方才的想法,只不屑地哼了一声,带着人甩手离开。
盛知春站在院中望着向妈妈远去的背影,唇角不由得扯起一抹笑,眼中恨意更甚。
嫡姐笄礼这么大的事,她自然是要好好准备一份大礼!
“姑娘,您没事吧?”纸鸢站在一旁,将她所有的神情尽收眼底,不由得担心起来。
盛知春回过神来,抬手捏了捏纸鸢的手指,安抚道:“我能有什么事。小娘应该醒了,许久未见过她,我们且去看看她吧。”
没等纸鸢反应,她抬手拢了拢衣襟,朝偏房走去。
许久未见?纸鸢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姑娘从睡醒过来便总是说些让她听不懂的话,不知是不是昨夜梦魇住,就连今天同向妈妈说话都没了往日的唯唯诺诺。
她还站在原地纠结,便听得前头传来熟悉的声音:“还不跟上?”
纸鸢回过神来,自家姑娘正站在院中回头看着她。
她忙甩走脑中的杂念,应了一声跟上前去。
——
秋荷斋院子并不小,只是多了一方荷塘,显得狭窄了些。
虞小娘是盛瓴抬回来的第四房小妾,也是整个盛府最不受宠的一个。
因着生了个姐儿,相貌没有初来时那般鲜嫩,便更少得盛瓴欢心,连带着下面人谁都敢上来踩一脚。
可虞小娘是个绵软的性子,任谁说什么她都是淡淡地,仿佛丝毫不放在心上。
久而久之,就连大娘子也不甚管她,她自己在偏房住着,倒也怡然自得。
盛知春甚少踏足此地。
记得小时候,她常常枕着虞小娘的膝头,听她唱家乡的童谣。
自从年岁大了,大娘子便时常叫她去站规矩听训,又因着“庶小姐”的身份将主屋留给她住,她便往偏房跑得少了些。
只是今日一来,盛知春竟瞧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一左一右地站在虞小娘身边,神色之中带着几分鄙夷和不耐。
“虞小娘,您整日绣这些有什么用?绣的再多,主君也不会看你一眼!”
“就是就是!一个不受宠的妾室,还妄想得主君青眼,飞上枝头变凤凰么!”
两人嬉笑的声音如同锥子一般刺进盛知春的耳朵,她面无表情推开房门,那两人立刻噤了声,仿佛刚才未发生什么事。
虞小娘听见声音抬起头来,瞧见盛知春的那一刻,眼角的细纹都爬满欢喜。
“春儿,你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