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请安

顾景琰似乎颇为紧张,将她扶至一旁,轻声问道:“怎么样,可有别处受伤了?”

他的脸慢慢和梦中那人的脸重合,盛知春一时之间竟然不知作何反应。

“哥哥!你竟然为了这个女人,不救我!”

荣华郡主的声音兀地响起,终于让盛知春回了神。

她低下头来,有些自嘲地笑笑。是啊,怎么可能会是他呢,他不是当自己最是恶毒最是心机深沉么?

纸鸢紧紧搂着她,见荣华郡主又要扑上来,竟张开双臂拦在盛知春面前,梗着脖子怒目而视。

“你这是做什么!本郡主难道会吃了她不成?!”荣华郡主气急败坏地抬手想要抽向纸鸢,手腕却被诸辛握住。

“放手,你这个狗奴才,放手!”

荣华郡主一面闹着,一面破口大骂,可无论怎样挣扎都不能从诸辛手中挣脱。

聒噪!

盛知春闭了闭眼,缓缓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瞪着吵个不停的顾景澄:“简直要吵死了。”

此话一出,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连荣华郡主都忘了闹。

“你说什么?”

“郡主大可不必如此。”盛知春福了福身,不卑不亢,“小侯爷并非瞧上了我,只不过见我在盛府活的艰难,出手帮了一把。不用郡主说我也清楚自己的身份,一个小小的庶女更不敢高攀什么侯府,郡主大可以放心。只是今日,郡主如此做派,若是被旁的人知晓,定会谣传郡主嚣张跋扈,对郡主声名有损。更何况……”

盛知春向前一步,刻意压低了声音:“知春毕竟姓盛。今日的拜帖盛府上下都是瞧见了,一个活生生的人进了侯府,却没能出去,那这侯府的名声……”

荣华郡主云里雾里地听了半晌,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道:“你威胁我?”

“郡主说笑了,知春不敢。”

盛知春目光灼灼地看向荣华,丝毫没有畏惧。

荣华被她瞧得愣了一瞬,气势上顿时输了半截,却又不像认输,只得梗着脖子,像个斗鸡一般同盛知春对视。

本就是个小孩子心性,盛知春看了她一会儿,竟轻笑出声。

这一笑倒更惹恼了荣华,她红着眼上前一步扯住盛知春的衣袖,愈发气闷:“你,你大胆!竟敢嘲笑本郡主,本郡主要治你的死罪!”

“华儿,莫要再闹了。”顾景琰恰到好处地开口,将荣华拉至身后,语气之中颇有几分无奈。

荣华抽噎着用帕子掩住脸,早就没了方才的嚣张跋扈,瞧着是委屈极了。

见好就收,盛知春并不想今次便得罪这位金尊玉贵的郡主。她叹了口气,思索片刻,还是向前迈了一步,颇为郑重地行了个礼。

“荣华郡主莫怪,我自小并没见过此等世面,方才有出言不逊并非我本意。还望郡主恕罪。”她眨了眨眼睛,补充道,“若是郡主还想吃樱桃煎,那我便为郡主做一些可好?”

荣华从顾景琰身后探出头来,委屈巴巴地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瞧着是个郡主,其实还不及她身边的纸鸢,心里想什么全都表现在了脸上,竟然还学旁人装出跋扈的样子,真真是有些好笑。

盛知春忍不住弯了弯唇,点头应道:“这是自然,只要郡主喜欢便好。”

荣华高兴起来,又想到面前这人是自己叫来提点,不得不再次摆出高傲的样子,昂着头撇了撇嘴:“那,那好吧。”

她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几间房,退后一步给盛知春让出一条路来:“那里便是厨司,你且去罢!可是要快些,马上就要传午膳了,我们侯府可不留外人!”

盛知春不欲理会,只想快些做完离开这个地方。

她捏了捏纸鸢的手心,两人正要朝着厨司方向去时,却被身后一个略显苍老的女声叫住。

“敢问这位可是盛家六姑娘?”

三人同时转过身来,荣华在瞧见来人的一瞬惊呼出声:“梅姑姑!”

盛知春瞧过去,面前是一位年长的老妇人,瞧着身上的衣着,并不像是主子,倒像是个有些体面尊贵的领头女使。

这人脸生,前世盛知春窝在那个小小的梨春院里,除了被盛璃月磋磨时去趟撷月阁,旁的地方是从没去过,因此从未见过此人。

但侯府虽是没了老侯爷和侯夫人,唯一的长辈只有一位老夫人,便是顾景琰的亲祖母,想必这人正是老夫人身边的贴身女使。

只是,能让荣华郡主如此毕恭毕敬地称呼,想必此人也是颇得侯府上下所有人的尊重。

思及此处,盛知春恭敬行了个礼:“妈妈安好,我正是盛家的姑娘。”

“嗯。”梅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朝着盛知春回了个礼,“老夫人听闻郡主将盛姑娘邀至侯府,甚是欣喜,特命老奴前来相迎,望姑娘随老奴前去萱宁堂吃一碗茶。”

听见这话,荣华立时噤了声。

她平日最怕的便是祖母,连带着祖母身边的梅嬷嬷也有些害怕。

若是让她瞧见了自己,指不定又要被拉去祖母身边打坐念经,她可不要被拴在萱宁堂!

她小心翼翼地往顾景琰身后缩了缩,生怕梅嬷嬷将自己也叫去。

顾景琰剑眉微簇,思索着开口:“梅姑姑,今日盛家姑娘前来只是华儿突发奇想,并没旁的事。如今此间事了,盛家姑娘该回去了。祖母若是想找人说话,不若孙儿和华儿一同过去陪她老人家?”

荣华瞪大了眼睛,在顾景琰身后用力扯着他的衣服,可他恍若未闻,仍旧目不转睛地瞧着梅嬷嬷。

梅嬷嬷似乎是笑了一下,柔声回道:“侯爷不必担忧,老夫人只不过是想要同六姑娘说几句体己话,姑娘家的事,您是不好跟过来的。”

她瞟了一眼顾景琰身后的荣华,顿了顿,继续说:“郡主左右无事,不若一起来吧。想必有郡主相伴,六姑娘也能安心些。”

荣华瞪大了眼睛:“什么?我不……”

“多谢姑姑。”顾景琰并没在意荣华的话,反倒一把将她从自己身后拉出来,推到盛知春身旁,“那琰儿便去公务了。”

“侯爷请便。”

荣华张牙舞爪地目送顾景琰转身离开,但在梅嬷嬷面前又不敢放肆,只好像个鹌鹑一样缩在盛知春身后。

梅嬷嬷仿佛没有瞧见,只是转过身来,语气淡淡地提醒:“萱宁堂离此处有些距离,六姑娘若是累了便歇一歇。”

盛知春连忙摇了摇头,忽而想到嬷嬷背转过身去并瞧不见,便开口说道:“知春并不累,怕是老夫人等的着急了,嬷嬷请带路罢。”

梅嬷嬷微微颔首,头前引路,盛知春和荣华一前一后地跟在后面。

想来,这还是第一次去萱宁堂请安。

前世她入府后,老夫人便免了她的晨昏定省,却并没有免去盛璃月的。

她当时只道是老夫人瞧不起妾室出身,便老老实实待在院子里,从不敢逾矩。

此刻前往萱宁堂请安,让她不免有些紧张。

荣华突然走上前来,狐疑地盯着她看:“你不害怕么?”

“为何要害怕?”盛知春反问。

荣华噎了一下,挑了挑眉:“我祖母特别凶!”

这话声音不大,却被前面带路的梅嬷嬷听了个正着。

苍老却又不失威严的女声从前面传来:“郡主,怎敢非议长辈?”

荣华吓了一跳,脸色苍白地告罪:“姑姑莫怪,我只是,吓唬盛六姑娘一下,还请姑姑不要告诉祖母!”

梅嬷嬷没再说话,似乎并没将荣华的话放在心上。

荣华的脸色更加苍白,十只细白的手指不停绞着手帕,瞧着害怕极了。

盛知春瞥了她一眼,暗自叹了口气,抬手捏了捏荣华的手腕:“你放心,老夫人不会怪罪你的。”

“你是如何得知的?”荣华瞪大了眼睛。

“早就听闻老夫人信佛,佛家慈悲为怀,想必老夫人也是如佛祖一般慈爱。郡主又是一时逞口舌之快,老夫人定会宽宥于你。”盛知春如是说。

这话不假,前世长公主因难产仙逝,老夫人为求心安,在府中修了佛堂,整日吃斋念佛为早产的荣华郡主祈福。荣华郡主也是争气,竟真从孱弱多病养成了如今珠圆玉润的样子。

从那之后,老夫人若是不在府中的佛堂,便是在九华山上的灵岩寺修行。

这些事,大都是顾景琰酒醉后去梨春院时告诉她的。

荣华了然地点了点头,稍微放松了些。在瞧见盛知春横在自己手腕上白皙若柔荑的手,一面惊艳着,一面又不得不端起郡主的架子:“放肆!你怎敢触碰本郡主!还不快快松开!”

“是是是,郡主说的是。”盛知春一双眼睛弯成新月,随口应和着。

纸鸢和荣华的贴身女使绿萼对视一眼,一面低头笑着一面跟在后面,似乎刚才在澄湖旁边打闹的并不是她们。

一行人步履匆匆地朝萱宁堂走去,谁也不曾注意到,头前的梅嬷嬷听见身后两人的对话,竟微微弯起唇角,眼神中带了些赞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