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手段

盛知春没说话,只用一双眼睛盯着她看,倒让她生出了几分疑虑。

盛元柳干笑两声,仍旧厚着脸皮问:“六妹妹做什么这般看着我,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旁若无人地走进门,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来。

此刻正是初春时节,天气还有些微凉,她竟然手中拿着一支团扇,装模作样地摇着。

朱雀冷着脸,往前站了两步,挡在盛知春面前:“二姑娘好雅兴,天儿还冷着,便拿上了扇子,可别着了风寒才好。”

盛元柳轻摇团扇的动作一僵,身旁的女使云山却抢前一步,横眉怒对:“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对我家姑娘如此轻慢,六姑娘就是这般教训女使的么?若是不会教导,那便教给我家姑娘……啊!你竟敢打我!”

云山捂着脸向后退了两步,满眼怨毒地看向朱雀。

朱雀满不在乎地揉了揉手腕,朝着盛元柳抱拳行礼:“我并不是你们盛家的女使,只不过是小侯爷担心六姑娘受欺负,特意命我贴身保护。若是二姑娘有意见,不若直接去同小侯爷说一说,也不必在这里摆出主子的款来压我!”

盛元柳的脸色由白转红,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盛知春抱臂靠在椅子上瞧了一阵,才站起身来告罪:“二姐姐莫怪,这丫头着实是不知规矩了些。只不过,她的主家是侯府,妹妹我也是管她不起。不若姐姐先回去,待到妹妹好生劝劝,到时再让她去给您陪个不是?”

瞧着她那似笑非笑的样子,盛元柳几乎要将一口银牙咬碎。

她嘴角抽了抽,只得起身告辞:“既然妹妹不欢迎,那我便没有再厚着脸皮待下去的道理。云山,我们走。”

“二姐姐慢走。”

盛元柳脚步顿了顿,却还是扯着云山离了秋荷斋。

她气冲冲地走出好远,又对着园子里新长出的柳枝撒了一通气,这才平复了心情。

云山见她情绪稳定下来,这才上前一步:“姑娘,您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的!”

盛元柳闭了闭眼,一把抓住柳枝,狠狠地撸掉上面微黄的柳叶:“东西都放好了吗?”

云山瑟缩了一下,有些颤抖着开口:“还,还未曾……”

“废物!”盛元柳一把将手中的柳枝掼在地上,抓住云山的衣领,“一群废物,这么点事都做不好,养着你们有什么用!”

云山立刻跪倒在地上,接连叩首,口中不断求饶着:“姑娘息怒,姑娘息怒,事情已经在办了,想必很快就会有结果,还请姑娘耐心等待一阵!”

盛元柳恶狠狠地瞪着手中光秃秃的柳枝,俏丽的脸庞因为怒气变得愈发狰狞:“那就快些!再让这贱人踩在我头上,我便将你们全都卖去做个娼妓!”

“是!”

……

盛知春歪在椅背上,皱眉思索了片刻,也想不通盛元柳今日前来的用意。

盛元柳的母亲是盛瓴的青梅竹马,在盛瓴娶了方大娘子为妻后,竟然心甘情愿做了个妾室,因此甚得盛瓴宠爱。

爱屋及乌,盛瓴对这个二女儿也是颇为眷顾,甚至偏爱过盛璃月。

按理说,盛元柳什么都不缺,不应该同她这么个不受主君看中的庶女计较,可她为什么要事事都盯着她看,就因为她得了郡主的青眼,能够在郡主身侧伴读么?

盛知春蓦然觉得有些心慌,她连忙拉过纸鸢,低声问道:“秋菊在什么地方?”

“还在原处,并没动过地方。”纸鸢回道。

可这并不足以让盛知春放心,瞧见她这样子,朱雀凑过来一板一眼地说:“六姑娘莫要担心,即便是有什么事,只要有我在,断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

“你懂什么!”纸鸢插嘴。

朱雀挑了挑眉,抱臂站在刚栽好不久的树下:“我是不懂,我只知道,若是看不惯什么,打就是了,何必要费神思虑这么多。”

“你……”纸鸢无语凝噎,“真是个莽夫!”

朱雀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闭了嘴,看向盛知春。

方才几人说话时,似乎廊下闪过一角身影,瞧那衣服的颜色,像是秋荷斋的女使。

盛知春盯着那个角落,忽而笑了起来。

这笑声来的奇怪,朱雀和纸鸢全都瞪大了眼睛看向她。

她笑了半晌,用手中的帕子印去眼角渗出的泪珠:“原来如此。”

“什么?”纸鸢不解。

盛知春冷下脸来:“咱们这个院子,漏的像筛子一样,若是盯得紧了,怕是有人不好下手啊。”

“姑,姑娘,您在说什么啊?”纸鸢扭头看了朱雀一眼,愈发担忧地看向盛知春。

朱雀倒是眼睛亮起来:“六姑娘放心,如今这样,便是怕他们不下手。只不过,您整日待在这院子里面,就算是想下手,也没什么机会。”

盛知春微笑颔首:“你说的很对。”

她站起身来,朝着屋里走去:“告了这些时日的假,怕是郡主该等急了。不若明日便去学堂,同郡主告罪罢!”

她钻进卧房,朱雀也转身离开院子,只剩下纸鸢一人一头雾水地愣在原地。

当日夜里,侯府便差人送上了郡主的拜帖,称近日盛六姑娘抱恙告假,郡主甚是想念,问盛六姑娘何日痊愈,好早日前去学堂。

盛瓴拿到拜帖自是喜笑颜开,确信自家六丫头攀上了侯府的高枝儿。

方大娘子面露不屑,只当顾家定了盛知春做妾。她将此事告知盛璃月,称侯府正妻的位置定然是许给她的,盛璃月这才放下心来。

唯有盛元柳,将自己房内的一应不值钱的器物砸了个干净,听说是生了一肚子气,还打骂了两个女使。

这些暂且按下不提,盛知春只一门心思安置,只待养足了精神,应对即将到来的一场风波。

是夜,待到盛知春歇下,纸鸢也回到院中的下人所里安置,朱雀悄悄溜出了房间,两下翻过院墙,飞身跃上屋顶。

没多久,她从一处房顶跳进院中,院内梨花清香扑鼻,在月光照耀下泛着银光,正是侯府那处建做学堂的小院。

屋内亮着一盏灯,映出屋里人模糊的身影。

朱雀上前一步,立在廊下低声道:“小侯爷。”

屋门被打开,诸辛从里面走出来,随后便是顾景琰。

“如何?”他拢了拢身上的鹤氅,仰头看着空中月色。

朱雀单膝跪地,一双眼睛垂下来,开口回答:“回小侯爷,盛府中似乎有人要对六姑娘下手,瞧着似乎是盛家二姑娘。”

“她?”顾景琰冷哼一声,“又是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朱雀挑眉,不置可否。

顾景琰沉吟片刻,揪下一朵梨花在手中慢慢揉着:“那明日你便不要同盛知春来进学,好生待在院子里,盯着她们。”

“是。”

顾景琰将手中揉烂的花瓣丢在地上,将身上的鹤氅系得更紧了些。

他有些畏寒,便是如此春日,也要穿上厚厚的氅衣,怕是那时便落下的病因。

“我倒要瞧瞧,她们能做出什么事来。”他弯起唇角,转身离开小院。

院中渐渐安静下来,那盏灯光被人吹熄,只留下满院月光的清辉。

盛知春坐在车上昏昏欲睡,身旁的纸鸢却掩唇偷笑。

她有些不好意思,只好随意开口问着:“怎么今日朱雀不在?”

纸鸢撇了撇嘴:“早便说过,叫她多穿些衣服,她便是从来都不肯听。仗着自己学过几日武,总是穿那么单薄。今早起来便说自己有些头疼,像是受了风寒,我便自作主张让她歇下了。”

“可请过郎中,抓过药了?”盛知春靠在纸鸢肩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歪着。

纸鸢点了点头:“是,已经抓过药了,这会子许是已经吃过睡下了。”

“那便好。”

马车晃晃悠悠地走了半晌,方才到了学堂门前。

纸鸢跳下马车,伸出手将盛知春扶下来。她抬头瞧去,荣华早已抱臂站在门口,似乎等了多时。

盛知春连忙行礼,恭恭敬敬地说:“郡主妆安,知春来迟了。”

荣华哼了一声,眼神中似有些欣喜,脸上却仍带着几分傲慢:“你还知道来?”

她装了一阵便装不下去,见盛知春还站在原地没动,颇有些急切地冲她招手:“你快来,休要在那里磨磨蹭蹭地,你可是不知道,近日你没来,我在这里要无聊死了……”

盛知春走上台阶,被荣华一把揽住胳膊,拐进学堂。

纸鸢和绿萼对视一眼,笑嘻嘻地跟在后面。

今日学堂课业不多,魏昭只讲了半页书,便休了堂。

众位贵女都坐在自己的座位前,唯独少了魏琅嬅。

盛知春悄悄挪到荣华身侧,附在她耳边轻声问着:“魏四姑娘今日没来?”

“她?”荣华不屑地撇了撇嘴,“她还有脸来?倒是你。”

荣华手中捏着根草秆,转过身来,抱臂看着她:“她把你吓成那个样子,你竟然还要问她?”

盛知春苦笑一声,并非她想要问,只是魏昭时不时便看向她这边,让她有些不自在。

瞧着魏昭又要将目光投向她,盛知春终于忍不住,站起身来,朝荣华行了一礼:“郡主,我要去更衣,郡主可要一同前去?”

“真是麻烦!”荣华手上逗着蛐蛐,不耐烦地摆手,“我才不要去,你自己去,莫要扰我!”

盛知春垂下眼眸,道了声是,从侧门离开学堂。

她并不是想要更衣,只想找个地方躲开魏昭的视线。

离着开课还有一段时间,盛知春想了想,独自一人慢慢走至湖边。

湖中的几条锦鲤依旧活蹦乱跳,似是瞧见岸边来了人,竟争先恐后跃出水面。

盛知春笑着从地上捡起几片草叶,丢到湖中,锦鲤愈发欢腾起来,湖水中像是炸开了锅。

她正同锦鲤玩闹着,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还敢一个人来湖边?不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