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九章 读书老爷的气量

康飞瞪着二狗子,宋桐岗这时候叹气就说:“遇仙,你也莫安慰我,我是杭州人,我还不知道么?大前年,杭州前卫指挥使徐承宗率五千兵攻桐乡……”

话还没说完,二狗子这个好奇宝宝顿时就插嘴了,“桐乡是哪里?扶桑么?”

这话一问,宋桐岗脸上一囧,随后,只能苦笑,“桐乡距杭州百里,乃是我们浙江嘉兴府治下一县,当地倭寇盘踞,就我所知,迄今起码五六年了,其中首领,叫陈东的,据说是海贼王徐栋的麾下大将……”

二狗子一听,顿时又问,“是徽州人徐栋?那个叫陈东的,也是徽州人么?”

“这个……”宋桐岗还真不知道,但是,看二狗子一脸认真的表情,当下未免就点点头,“……是徽州人。”

二狗子闻言,顿时恨恨就吐了一口唾沫,“这帮徽州侉子,一边做买卖,一边做海盗,明的暗的都要赚你的钱,真不是玩意儿。”

康飞未免就撇嘴,这有什么稀奇的?这个时代的海商,不就是海盗么,史书上写的明明白白的,入则为商,出则为盗……

宋桐岗这时候又说:“桐乡倭寇盘踞,指挥使许承宗率五千兵去攻打,结果全军覆没,仅以身免。”他说到仅以身免四个字,未免一脸不屑,想是对这位指挥使很瞧不起。

不过,康飞这时候倒是问他,“桐乡盘踞倭寇多少?”

宋桐岗楞了一下,略一犹豫,“据说,好像有倭寇两三万。”

康飞一听,卧槽,这怎么打?又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样是开挂的,南兵么,大家都是知道的,赤体赴阵,没甲,倭寇么,人家吃的就是刀头舔血这碗饭,再怎么样,腹当也得弄一件穿穿……

你让一帮没有甲的五千卫所兵去攻打穿着甲的两三万倭寇?这不是开玩笑么?

他好歹也不是初哥了,晓得大明的政治生态,武将是没说话的权力的,什么杭州前卫指挥使率兵攻打,要是没有上官命令,并且是言辞威胁的命令,谁疯了?带五千没甲的兵去打两三万穿甲倭寇?

于是他又问,“浙江兵备道是谁?”

这一问,顿时就问在点子上了,宋桐岗一怔,随后恍然,是了,遇仙也是家学渊源的,当下说道:“专管上官是杭嘉湖兵备副使,巡按御史刘带川。”

康飞明白了,可是,二狗子还没明白,又迷糊了,“不是说兵备道么?怎么是个巡按御史?”

康飞不想说他,二狗子就是个二哈,你就不能给好脸,给好脸了他就要拆家,不过,宋桐岗却耽与康飞的面子,就仔细对他解说。

大明的兵备道,一开始是临时差遣,是从明仁宗,也就是永乐皇帝非常不喜欢的那个胖儿子,从仁宗时候,开始有了用都察院监管兵备的例子,这个很好理解,文人都夸上天了,仁宣之治嘛,哪怕这个胖儿子仁宗只做了9个月皇帝……

从那之后,武将就开始受文官节制,一般兵备道还有自己的本职工作,后来就成了惯例一样,也变成所谓的祖制。

所以,刘带川的本职是巡按御史,但是,他专管兵备,所以全称是【整饬杭嘉湖兵备巡按御史刘带川】

这时候,后面铁胜男突然说话了,“这个人我知道哩,和湖州知府万石梁并称,据说擅长骑射,本来,我还想找上门去切磋切磋,可是我爹不肯,非拦着……”

康飞这时候未免和宋桐岗就相视一笑,人家湖州知府万石梁是文官,是大佬,根本不在乎你一个小女孩,陪你玩玩,不管输赢,都是一段佳话,说起来,别人还要夸,府尊真是亲民。可是,刘带川虽然也是文官,却是专管兵备的,基本上来说,管了这个,算是路子走窄了,以后大约只能在兵事上面打转了,顶天也就是兵部左右侍郎这种了。

不过话说回来了,有官给你当,你还挑什么?又不是每个人都是穿越客,奔着阁老甚至皇帝的位置去的。

什么?你说,拿破仑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那就是一碗心灵鸡汤,那能当真么?

星爷还说,人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呢!

作者老爷从小的梦想是当漫画家,像北条司那样,画《城市猎人》《猫眼三姐妹》,笔下女性,个个盘靓条顺,可见平时很深入生活,可是,后来梦想实现了么?

什么是梦想?实现不了的东西才叫梦想,梦该醒醒啦!

闲话休说。

人家兵备副使刘带川是吃专业饭的,你去挑战人家?人家赢了还罢了,输了,岂不是说人家专业不合格?是把你灭口呢?还是把你灭口?

可见湖州大侠铁蟒,虽然是个地面上的地头蛇,却深得地头蛇的精髓,深知谁可以得罪谁不可以得罪,故此把女儿保护得很好,要不然,以铁胜男的脾性,大约,早死得骨头都腐朽了。

至此,康飞就大约明白整个事情的真相了。

肯定是巡按御史刘带川,新中进士么,措大骨相新进士,这话也不是说了玩玩的,自己觉得自己牛逼坏了,勒令杭州前卫指挥使去浇灭桐乡的倭寇,结果五千人全军覆没。

康飞想了想,忍不住,还是问了宋桐岗一句,“如今的兵备副使,还是这个刘带川?”

“可不是么!”宋桐岗点了点头。

康飞哦了一声,心说,好了,瞧着吧,还有得打,刘带川吃了这么大一个瘪,普通人都忍不住,何况他一个读书老爷?读书老爷的气量都狭隘着哩!

他沉吟不语,看两岸花柳,倒是二狗子,处处看着新鲜,忍不住就抓着宋桐岗问东问西。

譬如他看见岸上许多妇人头上戴着玉兰花,就啧啧称奇,心说,这怎么跟我们扬州一样哩?当下就问宋桐岗,宋桐岗一笑,“你说这个啊!我们杭州的妇人,多爱戴杏花……”

二狗子未免就奇怪,“这个明明是白玉兰,怎么是杏花?”

宋桐岗被他这么一说,就有些尴尬,低声就说:“这是取【明朝深巷卖杏花】的典故,却不是说真就是杏花。”

二狗子一听,就撇了撇嘴,“我只当我们扬州人好大言,喜欢吹牛逼,不曾想你们杭州人也是如此……连个花,都要玩个花头,吹个牛逼,不肯说实话。”

说话间,到了武林门外,那是交通要埠,人烟稠密,往来繁华,铁胜男一下船,未免看花了眼,忍不住咋舌,“比我们湖州,可繁华许多了。”

旁边二狗子瞧她这副模样,顿时一挺胸,“赶明儿我带你去扬州,那才是天下一等一的繁华……”

正说话间,对面五六个人走过来,一下就撞倒了二狗子,却只是撇了一眼,连说都不说,径直就往前面去了。

二狗子忍不住,跳起来就喊,“你眼睛瞎得啦?还是你眼睛长屁股上啦?”

这话一说,那几个人顿时齐齐转身,其中一人忍不住,身上就往腰间摸去。

为首一人眼睛一横,止住那人,随后,笑眯眯就唱了个喏,“这位小相公,我们急着去寻找一个失散多年的亲人,故此匆忙了些,多有得罪了……”

说着,他走上来,从袖袍里面摸出一块约莫两把重的银子,就塞在二狗子手上,“多有得罪了,小相公拿着去吃杯酒,我们还有事,实在失礼了。”

二狗子被那人一口一个小相公,说得开心极了,看几个人远去,手上捏着银子未免笑眯眯的。

旁边铁胜男忍不住就说他,“你但凡喊一声,我就帮你揍他们了,结果……”她说着,就一撇嘴,“两把银子,就把你打倒了,怪不得要卖老婆哩!”

二狗子忍不住就呵斥她,“你懂什么?人家恁多礼,我怎么好意思翻脸?”说着,一时间忍不住,抛了抛手上银子。

这时候康飞和宋桐岗从船上下来,看他站在那儿,就问他怎么了,二狗子献宝一般,“哥哥,刚才有人撞倒了我,恁客气,一口一个小相公地称呼我,还给了我一两多碎银子。”

康飞闻言,忍不住就说他,“你看看你,小眼睛框子,两把银子就把你砸倒啦?”铁胜男也接着他话,“是哩,我也这么说他。”

二狗子也不恼,握着银子笑嘻嘻的。

这时候,撞倒二狗子那几个人,一人未免就说,“大哥,刚才何必那么委屈自己?”

为首那人就一瞪眼,“你们懂什么?这杭州府,百万众……”

旁边有人就说:“是啊!这杭州真是好地方,要是来抢一票……”

那街上,各色的酒楼,瓦肆,绸缎庄,粮食铺……鳞次栉比,街上人穿戴大多数居然都是绸缎的,就是那些穿素布的妇人,头上都还要戴两朵花,再横插一根银簪子……正应了时人笔记里面所说:江南性好奢靡,耻穿布素。

一时间,众人眼睛只顾着看周围,眼光都有些发绿。

为首那人约莫三十多岁,身上道袍,头上还带着方巾,看他们模样,就低声呵斥道:“你们好歹与我收敛一些,误了我的大事,须臾饶不得你们。”

几个人就低声笑,“是是是,大哥说的是。”

我在大明开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