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Chapter 32

洛伊尔闻着血腥味和艾丝黛拉身上的玫瑰香气,强忍住回头抱住她的冲动,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艾丝黛拉眉梢微挑,看向手上血淋淋的匕首。

这是她见过的最愚蠢的贼,进屋以后什么都没拿就算了,被她捅了一刀都不知道还手。

也许是她下手太狠,这人已经没力气还手了。

艾丝黛拉漫不经心地扔掉了匕首,用浸在脸盆里的湿帕子擦了擦沾血的手掌。

她并不在意那个贼的死活,她只在意一件事——这么晚了,她的小蛇为什么还没回来?

临近清晨时,艾丝黛拉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总算摸到了她的小蛇。

她没有睁眼,凭着直觉,把洛伊尔揽进了怀里。

“真不乖,”她低低地哼了一声,咕哝着说道,“……太不乖了,这么晚才回来。我要惩罚你。”

说着,她一把攥住他的七寸,把他的蛇头放在自己的下巴和颈部之间,用下巴重重地压了上去。

这的确是一种惩罚,假如他真的是一条蛇的话,会因为动弹不得而感到焦躁不安。

但他不是。

他被她搂抱着,被迫埋在她的颈间,只能感到强烈的神魂颠倒。

为了修复破裂的心脏,他耗费了不少神力,回来时已经有些昏昏欲睡,被她一抱,睡意又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他第一次知道,她的体温原来可以这样高,气息原来可以这样温暖,如同炉子里沸水的腾腾热气,热烘烘地往他的脸上扑。

在她的怀抱里,他几近胸闷气短,不知所措。

好在再过一个小时就天亮了。

原以为天亮后,艾丝黛拉就会把他放开,谁知,她仍然攥着他的蛇头,另一只手像平时把玩自己的发丝般,轻柔地绕着他的蛇尾。

在这样亲昵的玩闹下,他头部的蛇鳞无法遏制地竖了起来。这是第多少次,他在她的触碰下,控制不住地暴露出动物的本性了?

“告诉我,”玩够后,她撑起上半身,把头往前一俯,浓黑丰盛的发丝直瀑般流泻在他的蛇鳞上,“你昨晚去哪儿了?”

他不由微微一僵,不仅因为她的发丝拂到了他的蛇鳞上,使他一阵心乱,也因为她的话语。

难道她知道了昨晚的人是他?

不,她应该不知道。

以她的脾气,要是知道了他可以变成男人,就不会对他那么亲近了。

他卑劣地变成一条蛇,就是为了从她那里窃取短暂的温存。

见他不说话,她蹙着眉毛,用一根手指抬起他的头:“怎么不说话?是怕我不准你出去找雌蛇交/配吗?”

他怔了两秒钟,才答道:“什么雌蛇?”

艾丝黛拉收起手指,状似不在意地说道:“我怎么知道?难道你频繁地外出,不是因为发/情了,想找雌蛇繁衍后代吗?”她仰躺下来,平直而顺滑的长发蒙在了脸上,“如果不是,当我没说。”

“发/情”两个字令他的心脏陡然提了起来,因为他最近的行径确实与动物发/情相差无几。

他怕惹她厌烦。

可她的举止却不像厌烦,更像是一闪而逝的窘迫和……害羞。

她的羞涩并没有持续很久。她对情绪的控制能力太强了,他刚反应过来她有可能在害羞,她就恢复了常态,又撑起身,用拳头支着面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你会发/情吗?”

不等他回答,她就自问自答似的说道:“我不会给宠物找配偶,也不希望宠物自己出去找配偶,换句话说——”

她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假如你在外面勾三搭四,我会把你阉掉或丢掉。我不希望你关注除我以外的人。”

自从有意识起,他的心脏就从来没有跳得这么快过。

他几乎能听见心脏在体内怦怦震动的声响,一下一下,震得他的蛇鳞都颤栗了起来。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兴奋、最激动、最喜悦的时刻。

他渴望独占的对象,也想要独占他。

此时此刻,他多想变幻出巨蟒的躯体,以牲畜一般的粗暴缠住她,紧紧地、牢牢地缠住她,像真正的巨蟒绞缠猎物一样,让她永远留在他的纠缠中。

不,仅仅是这样,他根本得不到满足。他想要她成为他的一部分,或者他成为她的一部分,只要能融为一体,永远都不分开,无论怎样他都可以。

他当然不会关注除她以外的人。

他的眼里就从来没有看见过其他人。

他之前学习人世间的俗务时,曾一眼扫过不少与情爱有关的小说和诗集。现在,那些抒情的话语潮水般涌到了他的口中,他又想变成人,像小说里沉默却狂热的疯子一样重重地抱住她,以一种糅合交融的力道,攥住她的手腕,按住她的后背,直到他能听见欢愉降临的声音,直到他再也不会感到空虚。

但他不敢冒这个险。

他不想被她驱逐。

他只能低沉而嘶哑地说道:“我不是动物,不会发/情,也不会和其他动物繁衍后代。我的眼睛……只会有你。”

艾丝黛拉满意了。

她将一侧头发勾到耳后,低下秀美的头颈,亲了亲他蛇鳞仍未平复下去的脑袋,声音甜蜜地说:“真乖,我就喜欢乖乖的小蛇。”

玛戈进来时,刚好看见这一幕。

她忍不住暗暗咋舌,还是第一次看见女王对人或动物这么亲密。

她以前以为女王养了一屋子的幼虫,是因为相较于毛茸茸的小狗小猫,她更倾心于花纹艳丽的蝴蝶和爬虫。

谁知,女王的确对蝴蝶有一种特别的偏爱——当那些胀鼓鼓的幼虫化茧为蝶后,她就亲手把它们钉在了玻璃盘子里,挂在了卧室的墙上,每晚都会兴致勃勃地欣赏一番。

这蛇不知道给女王灌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能和女王这样亲近。

玛戈把装着洗漱用品的托盘放在桌上,忽然看见地上有一滩凝固的鲜血,和一把沾血的匕首,吓了一大跳:“主人,您受伤了?”

“不是我的血,是一个笨贼的。”艾丝黛拉简单地描述了一遍昨晚的情景,回头瞥了洛伊尔一眼,低哼道,“还说眼睛里只有我呢,还没有玛戈关心我。”

玛戈:“……”她才跟女王分开几天,地位就比洛伊尔低了是吗?

玛戈能在艾丝黛拉的身边待那么久,除了她确实对女王有用以外,还因为她会用一些狠毒的小手段争宠。

这些年来,不是没有人想替代她在女王心目中的位置,都被她狠狠地除掉了。这个洛伊尔最好别让她抓住把柄。

玛戈想着,抬头瞪了洛伊尔一眼。

谁知,洛伊尔也在看她。

他看艾丝黛拉的眼神是温柔的、驯服的、痴迷的。

看她的眼神却是冷漠的、锋利的、恐怖的。

在艾丝黛拉的手上,他就是一条随便把玩的小蛇,无论怎么抚摩,都不会露出尖利的毒牙;玛戈只不过是瞪了他一眼,他就像进入捕猎状态的顶级掠食者般,对她露出了充满压迫感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就要对她发起攻击。

玛戈:“……”她真想对女王说,看看那条蛇,他有两副面孔!

玛戈忍气吞声地移开目光,决定暂时不招惹这畜生。

她拿起鬃毛梳,开始帮女王梳头发——从中间分缝,编成两条辫子盘在两侧,后颈留出一绺头发搁在肩上;这个发式原本只需要留一绺头发,但女王的头发太多了,几乎到了丰美的地步,梳子分出来的发缝几乎看不见就算了,后颈剩下的一绺头发,也像鸦羽一般浓密厚实。

玛戈不禁满眼羡慕地摸了摸女王的长发,触感像绸缎一样,坚韧又光滑。

她刚摸了两下,就感受到一道冰冷而蓄有敌意的视线。

回头一看,果然是洛伊尔。

他对女王的占有欲简直到了病态的程度,连她梳完发式,顺手摸两下都不行。怎么会有嫉妒心这么强的蛇?

玛戈真想转头就揭穿他的真面目。

但想到女王那么喜爱他,就算揭穿他的真面目,他估计也不会有什么惩罚。反倒是她,事后可能会遭到他的报复。

再过两天,他们就会踏上前往至高神殿的旅程。这条蛇最好别被她抓住什么把柄,不然她会撺掇女王把他扔在荒郊野岭。

让玛戈、洛伊尔都没想到的是,除了主教一行人,和他们一起上路的,居然还有裁判所牢房里的西西娜、阿尔莎和安德斯。

玛戈:“……”

洛伊尔:“……”

对上两人或质问或愕然的目光,艾丝黛拉面色甜美地眨眨眼睫毛,觉得自己相当无辜。

主教说可以答应她一个要求,她想到牢房里的西西娜精通用毒和经商,可能对她非常有用,就随口说了句,想让西西娜当她的侍女。

西西娜一口答应下来。临行前,这个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阿尔莎和安德斯的耳朵里,这两个人魔怔了似的吵着闹着要跟着她,阿尔莎甚至在牢房里打起滚来,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主教不堪其扰,腆着老脸来问艾丝黛拉,愿不愿意捎上这两个刺头。

对艾丝黛拉来说,这些人都具有不小的利用价值,当然愿意收下。

对玛戈来说,不管是妩媚动人的西西娜,还是铁塔似的阿尔莎,抑或是野兽般雄壮的安德斯,都不会像洛伊尔一样威胁到她在女王心目中的位置。

那条蛇实在太会争风吃醋了。

她其实一点儿也不介意他们的加入,但洛伊尔就不一样了。

她假装不经意地瞥了那条蛇一样。

果然,他头部的蛇鳞已经全炸开了。

三个人——再加上她,那条蛇估计会嫉妒得把自己的毒牙咬断。

想到这里,玛戈的心情又晴朗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