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
就在巫蛮控人心神之时，有人，踏城头而立。
赵甲兵抬头远远看去。
那是一个看上去极冷俊的男子，当真剑眉星目，身姿挺拔。
他身穿极简的白色劲装，十指修长，一头乌黑茂密的头发简单扎束在后。
腰间系着一把无柄的小剑，小剑通体雪白，有巴掌长短。
只见他并剑指间，腰间小剑如一尾灵活的鱼儿，“嗖”然破空而去。
飞剑直奔远方敌军之中，被重重护住的那名巫蛮。
见到这位白衣人出现，远方那名巫蛮尖啸不止。像是遇到天敌般，惊慌喝令周围的力蛮挡住这杀神剑。自己则回头准备窜入后方茂密的原始丛林中逃之夭夭。
白衣男子剑指在原地画了个圈，远方重军之中。
剑随指动，小剑灵活的绕开重重重军，携着凌厉杀机，锁定那速度奇快的巫蛮。
“笃迦！”
白衣男子挑眉，看向另一个方向。
“两个？”
天空中出现一条虚幻的蛇影，这蛇影额生独角，张牙舞爪。如会挪移之法般，眨眼便出现在小剑之前。
紧接着蛇影凝实，“叮叮当当”与小剑厮杀起来。
龙城这一段城墙偏左的位置，出现另一名巫蛮，他同样身处南蛮重军之中，此刻立在一名高大的山岭巨人肩上。
这名巫蛮明显比先前那只猴子般的巫蛮要年长，如同狮子王里的狒狒，手中还拄着一根骨制法杖。
白衣男子冷眼看他，他亦冷眼相望。
……
赵甲兵极目远眺，视线却是在另一个方向来回逡巡，正面与左面都出现了巫蛮，那么右面呢？
他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右边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不一会豆大的暴雨迅猛砸落，这绿色的暴雨，极具腐蚀性和毒性。
“我丢，这谁顶得住。”饶是一向比较淡定的赵甲兵，也不由瞠目结舌。
秦军这方并未坐以待毙。
城外潮涌，城头静候多时，数以千计的投石车。亦在一声声令下，投掷出火油与浓烟滚滚的响石。
“轰隆”“轰隆”
如一颗颗炮弹，炸响声四起。
这会轮到冲锋的山岭巨人们四处哀嚎，身上的火油附着在其身上，一拍一手火，拍都拍不掉。
待得他们冲锋阵型混乱，除了下毒雨的那方。龙城各处，数千斤重的石门开启。
一个个方阵，整齐出龙城。
他们人马俱黑甲，面覆青面獠牙山鬼面甲。
手持程亮开山斧，斧锋由黑曜石打造，可破巨人盾防。
正是秦王朝威震天下的——山鬼铁骑。
大地再次震动，山鬼铁骑开始冲锋。
赵甲兵抓住这个机会，盯准一头离他最近的巨人尸，狂奔而去。近了，更近了。
他跳到这名巨人尸之上，往其心口的位置跑去。军刀往下一插，仅刺入半分。硬的赵甲兵头皮发麻。
他立即弃了军刀，拔下腰间破壁之刃。
“刺啦”一声，入手丝滑。
破壁之刃如切纸片般，眨眼将巨人破防。
赵甲兵手里掏。
【叮！恭喜宿主，获得南蛮心血x1。】
只见巨人的心脏眨眼失去血色，如同一块硬邦邦的石头。
“喂!那边的小子，还不快去杀敌，冲一具尸体撒气显得你长本事不成?”
城头有眼尖的监军这时亦注意到赵甲兵这名小卒子在那掏心，不由错愕，出声喝骂。
赵甲兵懒得理他，破壁之刃在手中挽了个花，继续往最近的巨人尸奔去。
即便被封禁了能力，匕首这种东西他也很熟。
监军见这小子没听进去，只得作罢。
“可惜了，又疯一个。”
这里是前线，是绞肉机，年过半百的老军监见过太多。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赵甲兵这会忙得很，两边都打得很凶。南蛮子那边除了手持狼牙棒的近战，还有手持长矛的远程。好家伙，那肱二头肌比他头还大。
那长矛粗的，就是把一棵树砍倒，绑上尖锐的石器。
简单，粗暴，杀伤力惊人。
躲过数支长矛后，赵甲兵总算来到第二具巨人尸身上。他匍匐前行，掏完心窝子就走。
此次若没这把破壁之刃，赵甲兵得抓瞎，这东西确实是好宝贝。
不知道那只猫女身上还有没有别的好东西。
只是他现在苦于身无长物，没办法与夜市里的家伙们换东西。心痒痒。
掏心之余，赵甲兵不忘扫视几眼远方的战况。
不愧是秦王朝的王牌铁骑，确实威猛如斯。
只见山鬼铁骑快要与巨人们相接触时，会有专事投掷的掷斧手，盯准一个个巨人的脚踝，甩出飞斧，将他们放倒在地。接着趁他们倒地之时，前排斧勇挥斧破石盾，后排斧勇挥斧盯准其脖颈等要害之地下手。
即便被狼牙棒砸扁也未后退过一步。就很勇。
战场另一面，毒雨总算停歇，赵甲兵注意到，那名白衣杀神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那里。身先士卒。
好家伙，以一敌三，与三名巫蛮打得不相上下。
除了那口杀神飞剑牵制住最厉害的那名巫蛮蛇影外。他手持两柄势大力沉的开山斧，大开大合间，打得三名巫蛮连连后退。沿途阻拦的力蛮花式断腿断手，脑袋乱飞。
赵甲兵也看出来了，这位爷就是那杀人盈野的杀神——白起。
……
这边第三具，第四具。
一直到第七具都还算顺利。
直到一名脱离大部队的巨人盯上了他。
大口喘气已是累极的赵甲兵发现，自己已远离了龙城，四周也无友军。
他赶忙控制呼吸平稳下来。除了头盔，他将身上的负重尽数剥离。
巨人这时已大步向他奔来。
城头数名军监也发现了这一幕，目光齐刷刷看来，又快速转向别的地方。
皆道:“可惜了，勇气可嘉。”
都认为这名小卒子疯了。寻常剑修都不敢这般与南蛮近身，更何况一名普通小卒。
大有大的好处，小也有小的好处。
经过一番活动，赵甲兵已然适应了先前那三粒米带来的根骨提升。
好东西啊，这可都是好东西。就是不知道那夜市能不能行凶。老鼠精也是老鼠，老鼠是四害之一。为民除害怎么能叫行凶呢。
娄乙此刻要知道他心里的念头，非得问问他。
你听听，这是人话吗。
远远的，就能闻见山岭巨人身上传来的恶臭味道。那味道就像是十年都没洗过澡般。
“吼!”
巨人咆哮，狼牙棒当头砸下。
赵甲兵先一步弹射走位，避其锋芒。
狼牙棒之下，碎石四溅。
他不退反进，灵活绕后，瞅准巨人的脚后跟就是连续两次划拉。
其脚筋当场断裂。
南蛮子痛吼一声，骂了句断断续续并不流利的人话。
“蝼……蚁，该死!”
还不待他转身，赵甲兵锁定他另一只脚。
只要能破巨人的防，这些巨人也就虚有其表。危险的还是那些手段诡异的巫蛮。
顺利挑断这头巨人的第二根脚筋。
跪立当场的巨人扔掉手中碍事的狼牙棒与大盾，大手拍向在地上翻滚的小兵。势要将他拍成一滩烂泥。
好在根骨的提升，带来的是更具机动性与协调性的四肢。手脚并用的赵甲兵，险之又险躲过这一次拍击。
此时的他，就像一头独狼，冷静，凶狠。
南蛮巨人的手掌还未收回，赵甲兵便沿其手臂攀爬而上，如爬一根抖动的柱子。期间不知揪断多少根巨人的汗毛。
爬动的轨迹也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如一只趋利避害的蚂蚁那般，螺旋爬升。
巨人用另一只手怎么也逮不到这狡猾灵活的蝼蚁，气得他哇哇乱叫。
赵甲兵沿着他的臂膀，一直攀爬到他的背上。这就更难受了。
凶性大发的南蛮巨人重新捡起狼牙棒，往自己背上一阵乱砸，伤敌不知道，自损却是真的。躲避狼牙棒砸下的空挡，赵甲兵见机信仰一跃。
胆大心细，抓住其耳垂，攀上其侧脸。
在他太阳穴的位置停下，接着狠狠将破壁之刃刺入，用力搅动一番，再拔出，再刺入。
数秒后。
“轰咚”一声，眼睛失去神采的南蛮巨人往后一倒，下意识挣扎了几下。
最后生机尽失。
赵甲兵则盘坐在其眉心之地，汗如雨下，如从水里刚捞出来那般。
“啧!”
“这!”
身后龙城城头，目力极好的几名军监复又将目光齐刷刷汇聚过来。
“这是骁勇营步卒第几营的人?”
“奇怪，平常军演也不见这小子冒头，这会倒是叫人……”
“大吃一惊！”
“老曹，你看这小子进山鬼铁骑营，是不是稳了。”
“只要骑术不差，稳，十拿九稳。”
“派几个好手，先去把这脱力的小子给带回来，这样的好苗子可不能夭折在咱们眼皮子底下。”
不是他们不记得赵甲兵的名字，而是压根没去记。
因为每年秋收之后，南疆边境都会有一场恶战。
而骁勇营步卒战死的太多，不知道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便乐意不去记他们的名字了。记得多了，死得多了，反倒给自己心里添堵。
记得他们的长相就行。
接到命令后，数名身手敏捷的老兵，立即往城外奔去。
气喘吁吁的赵甲兵，刚掏完眼下这具巨人心血。
回头就见几个老兵朝他奔来，边跑边喊:
“小子，大人有命，命你速速跟我们回城。”
“你们不要过来啊！”
赵甲兵扭头就跑，说是跑，却是双腿颤抖，缓慢移动。
他不想错失这次机会，两具，还差两具这见鬼变态的第一阶段试炼就能完成。只要歇一会恢复些力气便还有机会。
不一会，几名老兵追上他，一左一右将他架了起来往回狂奔。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我还能再杀他两个蛮子。”
“好小子!你敢抗命？”
“这可是军令，掉脑袋的事!”
老兵们嘴上严厉，心中却是赞赏有加。这小子是真有种。
待得人被架回城内，曹响几名老军监这才松了口气。
曹响是镇南大营军前大都督，地位极高，主要负责处理逃兵和为山鬼铁骑营挑选悍卒，输送新鲜血液。
见到人被带到眼前，曹响先是板着脸一通臭骂:
“小子，你别不识好歹。有这身本事和利器在身，怎么还藏着掖着，故意恶心我们这帮老家伙是不是?”
“要你管，放小爷出去，小爷还能打。”
曹响顿时气乐了，摘过他腰间的军卒牌，仔细看了看。
接着缓下脸色道:
“赵兵甲，你已经做得足够好，剩下的交给蒙恬大将军和白起大将军。”
“事后必会记你一大功。等你学会骑术，便能直接调入山鬼铁骑营。”
赵甲兵也知晓以自己目前这个状态，出去找尸确实够呛。
说是九死一生一点也不为过。
他心思一动，换个方式。试着道:“大人，你不会强夺我这祖传下来的兵器吧？”
曹响立即怒了:“你当我这军前大都督是山野间的土匪不成?”
“那我和你说个秘密，我这祖传的神兵利器能吸人心血成长。吸自己人犯法，我想吸蛮子的。”
曹响一愣，心下了然，瞧向他腰间的匕首啧啧称奇:“早说啊。我说呢，你小子跟挖心狂魔似的，到处挖蛮子心。原来是为了这个。”
“小事，交给我。等眼下这一阵过去，我给你办了。”
赵甲兵心中一喜，成了。
这一战，从正午打到黄昏。
山鬼铁骑营虽得胜而归，战损比却高达十之二三比一。
虽说山岭巨人一族的总体数量只有中原人口的千分之一不到，可山岭巨人一族，能走路就能战。
后勤营的工匠们开始抢修各处破损的城墙。
剩下还有力气的步卒，也手脚麻利忙碌起来。他们架上马车驶往城外搬运尸体，无论是袍泽尸还是巨人尸，通通都往城内运。
他们这边在搬，山岭巨人那边也在搬。
山鬼铁骑也阻止不了，暂时没了战意的山岭巨人族，捡了尸就跑，山鬼铁骑深入反而危险。
己方是搬回去烧掉，而对面则是搬回去过冬。
没有和谈的可能性，都在沉默中进行。
赵甲兵眼望远方，夕阳下，那片连绵高耸的原始蛮荒丛林，便是南蛮山岭巨人一族的出没之地。
一身是血的白起大将军归来后，一言不发，径自回到自己的大帐养伤。
就很冷酷。
而镇南大将军蒙恬，同样一身是血归来。先前正是他身先士卒，带领山鬼铁骑营顶住南蛮那一波最凶猛的兵潮。
此刻蒙恬立在城头，面向城内连绵的大营。摘下青面獠牙面具，国字脸，浓眉大眼。
一身山鬼铁骑的制式甲胄，上面坑坑洼洼，血迹斑斑。
他眼望那堆了数十辆马车的大陶罐，沉默不语。
陶罐里装满了腰牌，那些都是战死的同袍。上面刻有他们的名字与年龄。
最小的才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