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促狭

谁也不知道唐燕凝与三太太说了什么,总之,第二天一早,三太太就带了唐燕华和江沁玥回了城里。

林氏大为奇怪,与唐燕凝说道:“瞅着她那意思,我还以为起码得把三丫头留在这里一年半载呢。”

满打满算,今年林氏也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或许是这别院是她小时候所居之处,又或许是离开了唐国公府,这些日子以来,无论身体还是精神,林氏是越来越好了。偶尔,还会说出几句俏皮话来。

看着她杏目之中透出来的促狭,唐燕凝笑得不行,搂着林氏的肩膀,“一年半载的不至于。只要那位离开了行宫,她立马就会把唐燕华打包带回城里去。”

“可这……那位也没离开行宫啊。”林氏两道淡淡的远山眉蹙在了一起,“你三婶就走了?”

按说,不应该啊。

十几年的妯娌做下来,林氏对三太太也是有几分了解的。三太太原是苏老太太的外甥女,出身亦是有限,凭借着这层亲戚关系,才嫁进了国公府。这人呐,向来是心比天高的,知道自己的出身叫人看不起,便一门心思地想让女儿嫁入更好的人家。

早在三太太厚着脸皮与唐燕华住进别院的时候,林氏就猜到了她的来意,不过就是因这里与行宫很近,想着能与哪位皇子宗室的来个不期而遇罢了。

故而三太太这一走,林氏是百般不得其解了。按照三太太那性子,怎么可能呢?

唐燕凝起身端了果碟,拿起小银叉子叉起一块儿蜜桃送到了林氏的嘴边,又扎了一块儿送进自己的嘴里,顿时感到一股清甜的果汁顺着喉管流进了胃里。

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唐燕凝慢悠悠说道:“皇帝病着,哪个皇子有心情出来偶遇个姑娘呢?唐燕华又不是天仙下凡。没了想头儿,她们自然就不在这里了。”

“倒也是这么个道理。”林氏忽然噗笑了起来,“你父亲好大的算计,惦记着端午大宴多久了,没想到圣人病倒,大宴也办不成了,这会儿他还不定怎么捶胸顿足呢。”

想到唐国公又是给她们裁衣裳又是置办首饰的,结果落得了个一场空,这会儿还不定怎么懊恼沮丧,母女两个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始终安安静静坐在窗前做针线的唐燕容也忍不住低着头弯起了嘴角。

“娘,阿凝,你们在笑什么?”唐燕飞大步迈进了屋子。他的身后,还跟着个眉眼风流的少年,正是顾易。

顾易只来过一次,但他性子活络,半点也不认生,与唐燕飞前后脚进了屋子,也笑着问道:“正是呢,院子里就I听见了伯母和阿凝妹妹笑得开怀。”

唐燕凝站起身迎了两步,将手里的果盘举了举,“今儿的果子格外的香甜,这算不算高兴的事?”

顾易大笑,“那见者有份?”

“必须的!”唐燕凝让丫鬟们收拾了桌子上的果碟,另外取新鲜的来,又叫谷雨去倒茶来。

顾易这边已经笑嘻嘻地给林氏行了礼,“我不请自来,做了恶客,伯母勿怪。”

他生得既好,嘴头又甜,最是得女性长辈的喜爱,林氏自然也不例外。与自己那个粗枝大叶的儿子一比,顾易简直是观音娘娘身边小金童一般的存在。

林氏笑得慈爱,“你与阿飞情同手足,来了我只有欢喜的,哪里称得上恶客?”

“我就说嘛,我娘最是个好客的人了,你路上还担心哪。”唐燕飞见丫鬟送了茶水进来,忙抢过一杯,也不让顾易,仰了脖子一饮而尽。茶水尚热,他不留神,被烫得张大了嘴拼命用手扇风。

眼光一转,唐燕飞才看到了站在窗边,正有些怯懦地看着自己的唐燕容。

“这,这是……大妹妹?”唐燕飞在国公府的时候本来就少,唐燕容又是轻易不敢出小院儿的,兄妹两个年纪相仿,本该是最熟悉的,结果唐燕飞乍看之下,竟都不敢认。

林氏嗔道:“可不就是阿容么?你这做哥哥的,竟不认得妹子,说出去叫人笑掉了牙!”

唐燕容走过来对着唐燕飞福了福,低声叫了一句大哥哥。

抓了抓脑袋,唐燕飞窘迫地还礼,“久不见了,没想到大妹妹会在这里。”

话一出口,就被唐燕凝瞪了一眼。

唐燕凝也挺无奈。虽然早就知道这大哥就是个二愣子,但没想到他不说话还好,但凡说话,总能扎人心。

唐燕容是自己带着目的要过来的。正因为这个,唐燕凝始终对这个温柔的长姐抱有愧疚,故而很是照顾她。

三太太走的时候,压根儿就没有想到,这里还住着个唐燕容,连提都没有提起。

她就是怕唐燕容心里忐忑,才过去拉了她到林氏这里。没想到唐燕飞回来,随口一句话,就能将唐燕容置在了尴尬的境地。

“哥哥你想不到的还多着呢。”唐燕凝哼了一声,“你要是早点来,说不定还能碰见三婶三妹和江沁玥。”

听见了江沁玥的名字,唐燕飞脸色顿时一变,“她来干嘛?她也敢来?”

停了一下,又改口,“你也真敢叫她来?”

他怪叫着,屈起手指头,用力敲在了唐燕凝的脑袋上,“真是不长记性啊你!”

才被人撞进水里几天,这就又放人到别院里来了。

唐燕凝撇了撇嘴,“父亲的决定,我有什么办法?”

林氏咳嗽了一声。

兄妹两个都不再提江沁玥了,唐燕凝转而为唐燕容引见了顾易。

顾易态度洒脱,拱了拱手,同样称呼唐燕容为大妹妹。

倒是唐燕容,本来就没怎么见过外人,顾易还是她见到的第一个外男,很是不如唐燕凝那般落落大方,只微微低了头一行礼。

见她略微有些窘迫,唐燕凝很是贴心地借口安排饭食,将唐燕容拉了出来。

姐妹两个走在游廊上,沉默了一会儿,唐燕容忽然轻笑了一声。

“姐姐,你怎么了?”

见唐燕凝问,唐燕容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要是三婶知道了她们才走,大长公主最喜欢的孙儿就来了,得有多懊悔。”

唐燕凝大笑,搂住了唐燕容的肩膀,“姐姐你也促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