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 弹劾

入夜,皇帝在寝宫中焦躁地踱着步。

底下跪了个身着黑色夜行衣的密探。

“他真的出城去了?”

走了几个来回,皇帝停下了脚步,指着密探喝问。

密探不敢抬头,“回禀陛下,属下一路尾随,确实看到郡王出城去了。本欲再跟,郡王似是有所察觉,转眼间便消失了。属下,属下学艺不精,请陛下降罪!”

他也很是委屈呐。皇帝叫翊郡王禁足,还命密探暗中监视。按说,组织里的密探亦都是从小入选,亦都是些佼佼者,便是放到战场朝堂上去,也不见得就比那些将军高官差了。

如他,便是以轻功脚力著称,跟踪是一把好手。

可他也没有想到啊,跟了翊郡王不过几条街,人就跟丢了。

皇帝焦躁挥手,“下去吧,继续盯着郡王府。”

密探松了口气,忙退了下去。

这边皇帝站立了半晌,忽然心头火起,一挥袖子,将龙书案上的茶水书册尽数扫落在地。

听见了响动,皇帝的心腹内侍总领太监小碎步地躬身跑了进来,一眼瞧见地上的碎瓷,忙跪下,“陛下喜怒,老奴该死!”

“起来起来。”皇帝愈发窝火,“一个一个的,见了朕就要跪下。呵,知道的是在请罪,不知道的还以为朕是个暴君。”

内侍总领哎哟一声,吓得脸都白了,“圣明不过陛下。”

到底是在自己身边服侍多年的,皇帝摆了摆手,“收拾了去吧。”

内侍总领擦了擦额角渗出的汗珠儿,唤了小内侍们进来收拾狼藉。待收拾好了,看皇帝站在窗前,似是有所思,便连忙努嘴示意小内侍们都出去,只自己恭敬站在皇帝身后伺候着。

“你说……”皇帝说了两个字,内侍总领连忙垂首恭听。便只听到皇帝既似是发问,又似是自语,“那丫头,真的就那么好?”

值得他两个儿子为了她,丝毫不顾及身份地大打出手?

还是在他面前?

这简直是皇室中的大笑话!

一个太子,一个郡王,就在御书房里,同时求娶同一个女人,之后竟还动起了手。想到晏泽那张俊美温润的脸上带上的青紫,晏寂额角出那个老大的红肿伤痕,皇帝火气仍是压都压不住!

这要是传出去,皇家颜面何在?

他这个皇帝,颜面何在?

真是造孽呐,生了两个为了女人连兄弟都不要了的儿子来!

这几天来,皇帝但想到这个,便庆幸自己先行封了口,这事儿知道的人不多。否则,他九五至尊的龙脸都被丢尽了!

内侍总管赔笑:“那唐家姑娘时好时不好的,老奴也不敢说。不过,两位殿下,倒是至情至性之人。”

皇帝冷笑一声,“好一个至情至性。”

内侍总领便低下了头。

过了片刻,见皇帝脸色依旧不好,内侍总领便大着胆子请示,“陛下已经有几日未曾召娘娘们伴驾了,这会儿可要翻牌子?”

从晏泽晏寂动了手后,皇帝简直被这两个不孝子气得不行了,接连几天都不曾宠幸妃嫔。就连圣宠最盛的珍贵妃处,也没有踏足过。

皇帝没有理会,忽然问道:“唐家那丫头,打着为母祈福的名义,躲进了玉清宫。呵,她跑得倒是快。”

“小门小户的,许是吓着了。”

“既是有如此孝心……”皇帝眼神沉了沉,“索性成全了她如何?朕,赐她个道号。”

内侍总领吓了一跳。这道号若是赐下,唐家那小姑娘,这辈子也就只好在玉清宫里做个小道姑了。

“陛下,老奴多嘴,这……万万不可啊。”

“为何?”

“陛下。”内侍总领一撩衣襟,跪了下去,回道,“依老奴看来,翊王殿下对那姑娘是情根深种了。您与殿下关系才刚刚有所缓和,若是因此伤了情分,实在是不值当的啊。”

皇帝笑了起来,“哦?为何只是翊王情根深种?你的意思是说,太子不及他用情深?”

内侍总领忙分辩:“老奴岂敢对太子殿下不敬?只是老奴说句心窝子里的话吧,太子殿下也算是老奴看着长大的,秉性纯良,最是忠孝。就算一时对唐姑娘有所钟情,亦不过是少年人的天性,倒是不为虑。老奴相信,家国君父在前,太子殿下会知道孰轻孰重。翊王殿下却是不同,郡王幼时经历所致,性子中颇多偏激之处。老奴只担心,若陛下一意令那唐姑娘入道门修行,翊王怕是不知会做出什么来啊。”

皇帝沉默了一下,才道,“你这老东西,说话有些个意思。虽满嘴里说着为了翊王着想,可这话外的意思,不就是想劝朕不要降罪那个丫头?”

内侍总领讪笑,“什么都瞒不过陛下。”

皇帝叹了口气,“若不是为了阿寂,我又岂会容那丫头安安生生到了玉清宫里。”

就唐家人,或是说林氏那点儿把戏,怎么可能瞒得过皇帝?

一听到唐燕凝去了玉清宫,皇帝便猜到了——那丫头知道了晏泽晏寂为了她动手的事,躲了。

这也是叫皇帝很是不满的地方。

哦,朕的儿子,真正的龙子,为了你个落魄国公府的丫头,大打出手。结果呢,你害怕朕追究你,你抛下了他们跑了?

皇帝真心觉得,两个儿子为了这么个没担当的丫头失了体面和气,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投鼠忌器,碍着晏寂,他兴许连毒酒白绫都赐了下去。

就如那老奴说的,他也能看得出来,晏寂对唐家丫头一心一计的。他性子又偏激执拗,若自己做了什么,只怕父子之间,那点儿原本就稀薄的情分,会荡然无存。

难呐。

尽管皇帝已经下令禁言,只是太子好端端的脸上多了几处淤青伤痕,又岂是能够瞒得住的?虽说晏泽亦是活动未出东宫,可东宫的属官却都看得分明。背地里一打听,哦呵,原来是近来风头隐隐盖过了诸皇子的翊郡王干的?

一个郡王,还不是皇帝嫡枝儿,竟敢殴伤储君?

这叫什么?这就叫以下犯上!

再说严重点,这就是谋逆的大罪!

该当削去爵位,下宗人府,以儆效尤!

一时间,朝中沸沸扬扬,弹劾晏寂的折子对满了皇帝的龙书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