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就全订啊摔!!推开那扇实木雕花障子门,衣帽间里空荡荡的,只零散挂着她昨天从行李箱里收拾出来的几套衣服,从里面挑了一条红色连衣裙换上,姜照一也没来得及在镜子里多打量自己,走出衣帽间,又打开卧室的房门走出去。
客厅里没有人,但她却听见隔断墙后传来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她往里面走了几步,果然看到李闻寂就在隔断墙后的长条木桌前坐着,他面前是一应俱全的一套茶具,长桌中间还放置着一盏小巧的香炉,里面有丝丝缕缕的白烟缭绕而出。
而在长条桌的另一头,是或乳白或天青的瓷碗瓷碟,其中所盛的菜式看着有些清淡,却十分精致漂亮。
“坐吧。”李闻寂轻抬下巴。
姜照一在他的示意下坐到了他的对面,面前满摆菜肴,一副青瓷止箸,上只放着一双筷子。
“还不清楚你的喜好,所以只准备了这些。”他说。
姜照一连忙说,“这些已经很好了,”
但见他面前没有摆放任何碗筷,她又问:“你呢?你不吃吗?”
“我没有吃午餐的习惯。”
他手边有一本棋谱,摊开在桌上,手上不紧不慢地用热水清洗茶具,偶尔往那棋谱瞥上两眼。
“你一天只吃两顿饭啊?”
姜照一惊诧道:“那你不会饿吗?”
李闻寂淡笑摇头,并没有多说些什么。
现在这个社会常常有人会因为作息紊乱而日复一日地错过早餐,这并不稀奇,姜照一就是经常一觉睡醒直接吃午餐的人,但她还没见过谁会不吃午餐。
他不会是为了省钱吧?
客厅里从不点灯,只是晚上才会点上几支蜡烛,但他替她准备的房间里所有的东西却一应俱全,而此刻摆在她眼前的饭菜虽然看着口味清淡些,却也十分丰盛。
他的经济状况应该已经有些不太好了,很显然跟她结婚之后,他的生活又雪上加霜了……
姜照一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
“这个你收着。”
她又听见他的声音,才回神就见他已经站起来走到她面前,将一张银行卡放到了她的面前,“虽然现在里面已经不剩多少钱,但这几天应该会有一笔转账。”
姜照一愣愣地仰头望他,
先是房子,再是银行卡,他怎么什么都给她啊???
相比起她之前“骗我别的可以,骗我钱可不行”的态度,他竟然是这样真诚且毫无保留。
她回过神,却见他已经转身出去了。
心不在焉的夹了一筷子菜喂进嘴里,眼睛却忽然亮了起来,她猛扒了一口饭,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六年前老天爷可能真的听到她的心愿了。
新老公不但长得好看,还温柔又单纯,就连做饭都这么好吃……
虽然眼下因为跟她结婚,他的经济状况好像变得有点严峻,但是没关系,她会努力赚钱的!!
一顿饭吃完,姜照一将碗筷都拿到厨房清洗干净放好,才又回到房间拿了包包往前院走。
他在玻璃窗前坐着,同那天她在外面的小石桥边看到的一样,琉璃莲花灯折射出的深色光落在他身上,衬得他的侧脸干净又漂亮。
书店里零星坐着几个人,有戴着老花镜,用粗粝的手指一行一行触摸书页的老年人,也有闲暇来的年轻人,其中有个看起来约莫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捧着一本《大宋怪谈》却没翻几页,总用眼睛偷偷打量窗边的李闻寂。
但见姜照一从后面走出来,女孩儿仍有些稚嫩的面庞上藏不住惊诧。
姜照一同她对视一眼,她就像被触碰到须叶的含羞草,一下子低下脑袋,慌忙去看手里的书。
姜照一收回目光,走到李闻寂面前,见他面前摆着一张锦城地图,手里还拿着一支铅笔,却迟迟没有什么动作。
“要出去?”李闻寂闻声抬头,轻瞥一眼她身上的链条包。
“嗯,有个游戏公司找我给一个游戏角色画新皮肤的海报,我去看看。”姜照一如实说道。
“好。”他颔首,一双眼睛笑意浅淡。
姜照一原本已经走到了门口,但她却又忽然转头,鼓起勇气问,“我谈完事情,你可以来接我吗?”
李闻寂回头,石榴红的连衣裙在门口的阳光里泛着丝缎般莹润的色泽,衬得她双腿纤细,皮肤更加白皙。
她好像个小朋友,
不安又期待地用一双眼睛望着他。
“可以。”
他微弯眼睛,轻轻点头。
“我会给你打电话的!”炽烈的阳光里,她的眸子亮晶晶的,仿佛因为他这短短两字,她就无比欢欣。
玻璃窗外她的背影慢慢消失,李闻寂收敛起神情,目光再落在面前的地图上时就变得有些冰凉。
铅笔在地图上的某一处勾描了一个圆圈,他垂着眼睛半晌没动。
下午三四点钟,暴雨来得很突然。
“姜小姐,后续合同拟好之后我会再联系你的,合作愉快。”坐在姜照一对面的短发女人站起来,笑着朝她伸出手。
姜照一站起来,握住她的手,“合作愉快。”
女人率先走出咖啡厅,雨势大到姜照一根本看不清玻璃窗外的世界,她没急着走,拿出手机拨通电话。
“我结束啦。”电话一接通,她就开口说道。
“知道了。”
他简短地应了一声。
电话才挂断,姜照一就收到了黄雨蒙发来的微信,“一一,晚上出来吃饭?”
“来不了诶。”
她打字回复。
“……行,谈你的恋爱去吧。”黄雨蒙几乎是秒懂。
关于结婚的事,姜照一还没有告诉黄雨蒙和薛烟,明明她们只是让她试着谈个恋爱,她却直接闪婚。
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她们说这件事,所以李闻寂问她要不要办婚礼时,她只能说再等一等。
和黄雨蒙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杯子里的咖啡都快见底,门口的风铃被推开的玻璃门撞击出清脆的声音,姜照一抬头正好看见穿着黑色衬衫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
他乌浓的发梢有些湿润,像是才从那雨幕浓雾里走出来,顷刻夺去了许多人的眼光。
姜照一立刻拿上包包站了起来,像个等到家长来接放学的小孩。
“走吧。”
李闻寂说道。
姜照一点点头,跟着他往外面走。
看他在茫茫雾气里撑起黑色的大伞,她忽然说,“我们先去逛超市吧?”
李闻寂没有拒绝。
姜照一逛起超市来,就很难忍住不买零食,她往购物车里扔了不少东西,才想起来要买菜。
她买了猪五花和牛里脊,又挑了些蔬菜水果,她问他:“你有没有想吃的?”
李闻寂还没来得及摇头,就见她已经自作主张又将封装好的排骨也放进了购物车,“你还是多吃点肉吧。”
“咱们家虽然是这样的情况,但是我觉得在吃这方面还是不能太亏待自己。”也许是发现他在看她,她就凑近了他一点,小声地说。
李闻寂稍稍皱了一下眉,似乎是有些不明所以。
但他抬头,姜照一已经推着购物车去排队付款了。
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姜照一回头,正见自己身后站了个笑眯眯的老太太,她正疑惑,却听老太太凑过来问:“姑娘,你男朋友是混哪儿的?”
“啊?”起初姜照一还没明白。
“咋个长得那么好哦……”老太太的锦城方言味道极浓。
姜照一终于反应过来她那句“混哪儿的”是什么意思,于是她答了声,“混里兰的。”
“这混血儿就是长得好看哈。”
老太太还伸出大拇指点了个赞。
姜照一忍不住笑了一下,回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李闻寂,他垂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静静地站在那儿,就好像一幅画。
并没有动用李闻寂中午给她的那张银行卡里的钱,她自己用微信付了款,才把东西都装进大的塑料袋里,身后就已经有人上前来提走。
超市外雨势仍不见小,但所幸离家很近,大概只花了十几分钟。
五六点吃过晚饭,姜照一回到房间打开电脑画画,外面还在下雨,她戴着耳机并听不清,也没有注意时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李闻寂撑着一柄黑伞走入路灯昏黄的光影里,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伞檐,浓雾水气将他的影子包裹进更深的夜色里。
暴雨如瀑,电闪雷鸣,值此深夜,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空空的街道,十字路口红绿灯的光都被雨幕模糊得不像样。
他大抵是这疾风骤雨里唯一悠闲的一道影子,整张脸都隐在伞下,站在路口静待着红灯变绿。
踩着雨水落叶,他顺着斑马线径自往对面走去,
耳畔却忽然有了急促尖锐的鸣笛声,失控的大型货车冲破夜色雨幕踉跄而来,速度迅疾难躲。
无形的气流涌动,从他周身四散开来,雨滴停滞,周遭的一切骤然静止。
伞檐上移,露出他稍显苍白的下颌,
轻瞥一眼挡风玻璃里,司机因喝酒而泛红的脸上,被定格的恐惧神情,他面无表情地收回目光,继续往对面走去。
他一动,雷电俱现,红绿灯上的秒数刹那有了变化,停滞在半空将落未落的雨滴也狠狠地砸向地面,这暴雨夜好像从来如此声势浩大。
货车失控地撞上迎面而来的小型轿车,巨大的碰撞声夹杂着人惊恐的尖叫声传来,却又在风雨里戛然而止。
殷红的鲜血不断流淌出来,又不断被雨水冲淡。
而他撑着伞往前,从未回头。
“梅雨季真的烦,天天下雨,潮得很。”
穿着短袖衫花裤衩的男人百无聊赖地将象棋在棋盘上一扣,拧着眉胡噜了一把头发上沾染的水气。
大雄宝殿庄严肃穆,金身佛像在明亮的光线里更显得耀眼非常,殿内没有打坐的僧人,只有门口一个年轻一个老的对坐着下象棋。
“最近的天儿是不好……”戴着老花镜的老者才说了半句,那双眼睛倏地停在殿外的阶梯底下,他眯了眯锐利的眼睛,牵动着脸上褶皱的皮肤颤动了几下。
年轻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正见阶梯下有一道颀长的身影撑伞而来,他轻缓的步履声竟分毫未被雨水淹没。
待灯火将伞檐下的那张脸照得分明,年轻人瞬间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他脸色大变,“是你?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三儿,他是谁?”老者抖了抖手上的旱烟枪,撑着桌子站起来,将那雨幕里的年轻男人一打量,他便沉着声音问。
“老余,我……你也知道我前几天缺钱应急,这人找我买紫灯芯,我,”被叫做三儿的年轻人脸上有些心虚,“我收了钱,没给他货。”
“你!”老余听罢,不由瞪他,“你这是坏了规矩!”
但眼下再怪罪他已是无用,老余索性将目光再度移到那已经踏上阶梯来,站在檐下收了伞的年轻男人,语气冷硬,且有股子难言的阴鸷,“这事是三儿做得不对,但紫灯芯,我们是非熟面孔不卖的,”
他说话间再将李闻寂细细打量一番,才又道,“先生能找到这里来,应该是有些本事的,可先生有没有想过,你贸然来这一趟,很有可能让自己遭受无妄之灾?”
此话一出,杀机尽显。
“天下哪有你们这种做生意的道理,”
李闻寂的眉眼半隐在朱红承梁柱畔的阴影里,不紧不慢地将被雨水沾湿的伞放到一旁,“收了钱,该给我的东西却不给,现在还想要我的命啊?”
“这都是你自找的!”
乔三儿从老余身后冒头,也不等老余发话,他的手指间聚起一团黑气,眼睛也褪去了眼白,变成了漆黑的重瞳。
他朝站在檐下的李闻寂而去,手指还没触碰到他的衣领,刹那便有冷风汇如强烈的气流,如锋利的刀刃般,刹那截断了乔三儿一只手。
惨叫声中,鲜血迸溅,
滴滴血珠溅在李闻寂黑色的衣领,点染在他的脖颈与侧脸,他慢条斯理地用指节蹭了一下脸颊,垂眼瞥见自己手指上的血迹,他皱了一下眉,转瞬却又弯起眼睛,“那个家伙钻在地底吃了你们的脑子,你们做了鬼,却还肯为她做事?”
老余的脸色变得极其怪异,他干瘪的皮肤变得更加皱皱巴巴的,好像这皮囊之下并无血肉,只有松松垮垮的一副单薄骨架子,“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今晚是我来得不巧,没遇上这查生寺真正的主人,但我既然来了,”他轻抬眼帘,闪电短暂照亮他那张无暇的面容,有别于白日里的温文沉静,竟透着些诡秘的冷感,“总要留一份大礼给她。”
趴在雨地里的乔三儿猛地抬头,满脸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