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洛莉丝所谓的最差结果,也将钟学江安排的明明白白,就连帮他招募职业经理人卷铺盖滚蛋都想好了。
钟记油厂在国内的情况,李钦有所了解。
几十年经营,本就在省内占领不错的市场份额,从一而终没有好高骛远,一点点由内到外进行扩散渗透,可谓是一步一个脚印。
引入港岛资本运作一朝得势的基础,实则是厚积薄发。
食品油行业可不是互联网公司,能卖概念、卖用户量换钱,得以被资本看重必须有相应的实力。
简单来说,这笔投资亏本的可能性不大。
假设一切都向最好的方向发展,李钦能圈一波钱离场。
此情此景。
李钦脑子有些乱,这其中还有重要一环在小马丁身上:“我们怎么说服小马丁?”
“需要说服吗?”多洛莉丝知道李钦没类似经历,难免思绪紊乱,“我们坦白就好了,我是为你干活的,而这本来就是一次稳赚不赔的买卖,四千万的利润会让小马丁为此动心。”
利益当前,就算二人在派对上隐瞒了关系也无所谓,小马丁可不会在意这些细节,正如多洛莉丝所说,那可是四千万啊。
“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坏?”李钦其实已经心动了,但他还需要一个打破道德关卡的推动力。
人嘛,都想当婊立牌。
多洛莉丝笑了,她明白李钦在钓鱼,想要让自己给他一个动刀子的充分理由:“你是想说,恶毒吧?他毕竟是你的同学,即便他……诋毁过你,算计过你?”
算计?
哦,原来是他先犯贱的。
那就不能怪我了。
李钦心满意足:“那就试试吧。”
“哈哈哈。”多洛莉丝端起啤酒,跟李钦碰了一下,“合作愉快。”
“这可不是合作,别忘了,我是你老板!”
多洛莉丝幽怨瞥他一眼:“是是是,你最大,你永远最大,唐娜都告诉我了!”
“……”李钦无语。
而此时。
唐飞早已回过神来,全程他都听不懂二人的交流。
不过眼前一幕,他却觉得单词很耳熟——
big,什么big,李钦怎么big了?
再看那金发美女幽怨如小媳妇的眼神,唐飞顿时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big秘密。
多洛莉丝的位置恰好能看到唐飞的表情,笑眯眯对着李钦示意一下。
李钦隐隐觉得不妙,回头发现唐飞的表情,立即克制紧张情绪道:“怎么了,飞哥。”
“啊?”唐飞楞了一下,连忙道:“没,没事,你们聊你们的,我又听不懂!”
李钦心下哭笑不得,转眼又瞪了一下多洛莉丝,正想问问接下来怎么做时……
他的电话响了。
三人几乎同时被桌上震动的手机吸引。
对于,多洛莉丝完全不懂,唐飞却喊道:“靠,小钟的电话?他还有脸给你打电话?”
‘钟’的发音,多洛莉丝听懂了:“是谢尔比?”
李钦点头。
多洛莉丝饶有趣味道:“看来我要走了。”
李钦没答,沉吟着又等电话响了一会才接通,多洛莉丝与唐飞随即安静下来倾听着。
即便没开外音,他们也能隐隐听到钟学江的声音。
无奈何,多洛莉丝听不懂。
钟学江是来道歉的,不可能用英文,带着家乡口音的普通话,才能对这段谈话起到帮助作用——
“李钦,今天的事……”
“对不起!我想了许久,还是决定给你打这通电话,我对你从没有歧视与偏见。”
“真要说‘看不起’,应该是你看不起我才对,上高中时我可是人人喊打,被人往座椅上涂胶水,上厕所被人踹到尿池里,敲诈是家常便饭,一点骨气都没有。”
“现在看起来我是好了,但港岛上学的经历,也只有我自己明白,对内地人他们难免有歧视。”
“詹妮弗你看到了,典型的美籍华裔二代,为了虚荣能做出很多傻事,我之前对她的容忍是因为我明白,这就是环境造就的人格,每个人都有缺点,我觉得爱应该包容这一切。”
“但我今天忽然才醒悟……”
“我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虚荣与虚伪既然是错误的就该改正,而不是容忍。”
“呵……”
“我知道,你可能没心情听我这些废话……是啊,我喝多了,我不求你的原谅,我说这一切也只是自我安慰式的麻痹。”
“不打扰你了!”
全程。
唐飞都在旁无声冷笑。
现在说这一切有意义吗?
如果他真有此刻说得那么真诚,今晚派对上的事情,就绝对不会发生。
正当他认为李钦就该撂下电话时,李钦忽然开口:“好好过日子吧,事情没你说得那么严重,毕竟我们相处的少,彼此了解的也不多,放宽心,也让詹妮弗不要为此自责。”
唐飞:???
人傻了。
什么玩意?
还让詹妮弗不要自责?
起初是不解,但在恍惚间,唐飞又觉得这大概就是自己与李钦的差距。
看看这度量,看看这格调,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或许在李钦眼里,他钟学江根本屁都不是,所以为什么要跟小人计较呢?
钟学江对于李钦的回复,显得喜出望外:“李钦,谢谢你,谢谢你能谅解我……”
可旋即,他又低沉起来:“过日子?其实,我已经跟詹妮弗提了分手,我是认真的,或许只有分开,才是对我们两最好的结果。”
分手?
唐飞再次愣了。
这小子是玩真的,这次不是虚情假意?
李钦也道:“分手了?钟学江,你是不是太冲动了,我从没有责怪你们,或许那一刻是真的生气,但说真的,为了这种事情没必要。”
“这件事你不用劝我了李钦,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这次事件也算是一次警醒吧,哎……咕咚咕咚!”话音末尾,大口灌酒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
一个苦情人设已经确立了。
李钦似笑非笑,你看这人呐,到底能坏到什么程度……哦,也不能说坏,只能说个人有各自的追求。
利益与情感的天秤前,有些人选择了前者。
“你在哪?别喝太多了。”
“我在便利店的路边,现在总不可能去詹妮弗家吧?没事,你不用管我,等会我消化了,自己会找个酒店的。”
戏来了。
无处可去,暗自神伤,借酒消愁。
这套路是一环扣一环。
但他以为自己在第三层,可其实——
你安排给我的剧本,实际是我安排给你安排我的剧本!
这波啊,这波叫大气层。
“要不,你过来吧,我和飞哥都在,一起喝点,没什么事情是过不去的。”李钦叹息道。
可他表情中却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偏偏那台词功底的情绪演化让人震撼。
唐飞又一次蒙了。
他忽然觉得不对劲,但总说不上来问题出在哪里。
表情与话语具有强烈反差,令人不寒而栗。
“真的?我,我实在没脸见你。”
“行了,过来吧,我给你发地址,总不能让我再出门去接你吧?”
“那,我来?”
李钦点头:“来吧,等你!”
挂了电话。
还不等唐飞发问,多洛莉丝抢先道:“怎么说?”
“他要过来了!”多余的话不用说,两人的策划已经完成,如今心照不宣。
“那我走?”多洛莉丝笑嘻嘻道,作势站了起来,“明天先不要着急回尤金,我安排个时间,跟小马丁坐一坐。”
“好!”
多洛莉丝笑着对唐飞挥了挥手,然后拿起包包扬长而去。
等房门关闭的声音传来,李钦才对唐飞道:“飞哥,等会我见过多洛莉丝的事情,不要告诉钟学江。”
“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计划……”唐飞全程靠猜,但还真就猜对了事情的方向。
李钦点头,但没解释太多,免得他到时候紧张,演技这玩意靠天赋。
唐飞立即会意:“放心吧,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不会穿帮的。”
等待的过程中,李钦也没闲着。
找酒店又送了下酒菜。
鸿门宴,总要有个仪式感。
大约半小时后。
门铃响了。
唐飞看了一眼李钦,便起身去开门。
“飞,飞哥。”颤抖的语言,充满了歉疚感。
唐飞不知该作何反应,深吸一口气道:“进来吧。”
所谓做戏做全套。
果然,钟学江一到客厅,就有一股浓浓的酒气,他喝得是洋酒,味道冲鼻。
短时间内大量摄入酒精,醉态也很明显,身上倒没有刻意泼洒酒液,那样就太假了。
“李钦。”
“坐吧。”
可钟学江却深深一鞠躬:“我还是要郑重给你说声对不起。”
李钦作势站了起来,连忙搀扶他:“好了,都说没事了,来坐。”
这时,三人才落座。
“多余的不说了,咱三一起喝一杯。”李钦发起提议。
钟学江点了点头,伸手就准备拿桌上的啤酒罐,可李钦却身体震动一下……
方才多洛莉丝的啤酒没喝完,半罐还放在桌上。
若是仔细看,能看到瓶口的口红印。
李钦急中生智,抢在之前拿走了那半罐,钟学江并未发现什么,只是自己又开了一瓶,三人举杯碰了一下。
“飞哥,李钦,谢谢你们的谅解……我干了。”钟学江仰头就猛灌起来。
李钦松了口气,差点露馅。
看着那瓶口有些无奈,最后干脆趁着钟学江没注意,隔着瓶口将半瓶酒倒进嘴里,然后迅速捏扁丢进垃圾桶,毁尸灭迹。
酒水下肚。
一笑泯恩仇。
钟学江聊起江城的事情,无疑是在修复与拉近关系,这一次当然不会冷落唐飞。
如果只是专注于捧着李钦,还是太假。
不一会儿,大家都称兄道弟。
而对于派对上的事情,钟学江没有再提,只是道:“李钦,你一定多留几天,咱们好好聚一聚,我现在孑然一身,也该享受一下单身汉的快乐了。”
挽留当然是为了深入了解李钦。
巧了。
李钦还真要留下:“行,听你的,正好飞哥也没转过,明天你忙你的,我们带他到处转转,晚上再约。”
“我不忙,下次路演是三天后,咱们哥仨就好好玩。”
一场酒喝到半宿。
最后大家都喝多了,这不是装的。
钟学江没出去开房,干脆跟唐飞挤在了一张床上,这种行为也只有大学时代才能做得出来,无疑是升华关系的重要一步。
李钦在酒局后半程也没多想,以假乱真的最好办法就是假戏真做。
对钟学江不需要有那么多敌意。
毕竟,他的投名状是很有说服力的,分手了,这是他付出的代价,足够李钦气消了。
翌日。
下午两点,三人才转醒。
头晕脑胀是必然的,李钦先跑去洗漱,并拿着手机坐在马桶上查看来电记录。
两个瑞提亚的电话,一个多洛莉丝的电话。
李钦给多洛莉丝编辑了消息:“今天可能见不了,我们要在洛杉矶旅游。”
那边回复很快:“意料之中,我先去找小马丁,把事情说清楚,到时候你们见面就不会那么麻烦了。”
随后,李钦开始洗漱。
等走出卫生间,俩人也都起来了。
李钦当着他们的面,才给瑞提亚回了电话……
“抱歉,提亚,昨晚喝多了,我遇到了家乡的同学,就是钟,记得吗?之前我给你提过,他准备在米国上市。”
瑞提亚当然不记得:“啊?我印象不是很深……”
李钦笑道:“当然,他是男同学。”
“哦,你知道我没有不信任你的意思。”
与此同时。
李钦对钟学江做着口型:“媳妇查岗。”
钟学江一副‘我懂’的神情,又不自觉露出神伤的状态,对比起别人的家庭美满,他可是才分手呢。
不得不说,大家的演技都很好。
略过这个话题,瑞提亚说起正事儿:“昨晚我也喝了一些,汉娜陪我一起见了路易斯校长,另外还有两名助教,她们的年纪跟我们差不多,而且都是女孩。”
李钦也开玩笑道:“你不用申明她们的性别,你也知道我对你是信任的。”
瑞提亚被逗乐了:“你这个喜欢咬文嚼字的男人,好吧,总而言之,相处起来很愉快,而且梅维达拥有社会学与金融学的双学位,所以对于基金会的事情提出了宝贵建议,我们又约了今晚一起吃饭,我打算带上薇薇安,向她请教。”
李钦还愁找专业人士呢,没想到自己就送上门来了。
老路易斯校长安排的助教肯定靠得住,所以李钦又打趣道:“或许,我们可以看看能不能挖了路易斯的墙角。”
“哈哈哈,那可是你的母校,你也太坏了。”
闲聊的功夫。
唐飞与钟学江也去洗漱了。
等他们收拾利索,李钦才依依不舍挂了电话。
钟学江道:“看得出来,你们感情很好,真可惜,上次在老家,也没能去你那儿坐一坐,认识一下你妻子。”
“有机会的,所以……别废话了,我快饿炸了,先吃饭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