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利奥波特与西蒙。
蕾切尔松了口气,与利奥波特的交易,算是她入职以来经手的第一个大案子。
保留地事件她只是旁观,没能插手,原以为瑞提亚的慈善基金会能有她的一席之地,最后却成了李的小秘书。
不过如今算是验证了之前的选择没错。
上亿的交易案,足够成为她履历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老板,那我现在去保留地?”
下游工厂的事情耽搁至今,必须要抓紧时间了。
李钦很满意蕾切尔的工作态度:“去吧,辛苦你了,等交易案结束,给你发点小奖励。”
“那我要从现在就开始期待了。”阳光灿烂的笑容,大方得体。
蕾切尔离开后,李钦的目光在望向天空。
直升机盘旋呼啸而过,大概是看到李钦送走了客人,这就准备落地了。
李钦重新进入思考状态。
史密斯没有告知他的布局,显然是提防FBI的电话监控,与其兜圈子打哑谜,不如让艾德里安自己送上门来给李钦解释这一切。
与史密斯之间的默契,毋庸置疑。
而事实也证明了,李钦在听到后的第一时间,就品出了老史密斯阴险狡诈的味道。
可现在对于要不要拉拢艾德里安的问题,李钦没有一个最终答案。
罗文的秘密不能暴露。
这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情。
飞机落地,李钦重新恢复了神态,展现友好的笑容,旋翼停滞,苏与艾德里安有说有笑的走来。
来到近前,艾德里安才道:“很不错的飞行体验,这样的私人上午直升机,远要比我们的公务机舒适太多了。”
苏则没有久留,将场面留给二人。
李钦道:“这不是第一次体验吧?度西斯案当夜,可是你带头扣押了我的飞机。”
“法克。”艾德里安听到这话,就头皮发麻,脑中泛起那一夜的画面,道:“你该不会认为我会乘坐那架满是碎肉的飞机吧?即便那晚的气温很低,相信我,第二天太阳升起时,里面已经发酵出一股恶臭,你无法想象尸体的气息有多么浓烈。”
李钦撇嘴:“我当然能想象。”
艾德里安愕然,目光震惊。
李钦理所当然道:“作为一个农场主,以及动物医学生,我见过的场面比你认为的更猎奇。”
如今这年头的人很少见过宰牛杀猪,但在小时候的村里,这种场面逢年过节总会发生。
动物腹腔内充斥着食物发酵后的浓郁恶臭。
市场贩卖的生猪肠子已经是经过简单处理的了,但拿回家清洗时的味道依旧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
动物解剖课上的猎奇时刻就更数不胜数了。
而人也是动物,食物的摄取远比动物繁杂。
那么就可以试想那一夜的六名匪徒与一名飞行员的残破身体,到底散发出什么样的味道。
艾德里安恍惚,这才明白自己想多了。
不过就算李钦见过那种场面,其实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印第安上百条人命可都是他一手促成的。
李钦没继续这个话题延伸,而是鄙夷道:“艾肯之前挪用证物,不也很享受吗?”
艾德里安苦笑道:“那是经过全面清洗的,而且除了他,我这种级别的探员只有SUV开,而且车龄都不小了,有时候车内还会散发出屎尿残留的味道……”
李钦无语的看着他。
自己都不聊带有气味的话题了,艾德里安怎么又绕回来了?
而等他娓娓道来,李钦就明白他对这件事的深恶痛绝。
“你知道我们盯梢有时候一蹲就是几天几夜,吃喝拉撒都在车内解决,汉堡店的可乐杯并不密封,有时候被某些白痴一脚踩扁就只能忍受,因为那时候无法去洗车行清理,而等有时间清理时,液体都已经干了,又被人遗忘。”
“再等夏天到来,这次你肯定无法想象陈年屎尿所散发的味道。”
是是是,我又无法想象了。
你TM那是没见过我老家农村的旱厕。
愚蠢的米国人,一点市面都没见过就喜欢大惊小怪。
“够了,打住吧,如果你实在想聊这种话题,不如去牛棚帮我铲一天的牛粪怎么样?”
艾德里安总算回过神,发觉自己说了许多没营养的话,至于铲牛粪……
“对了,李。”他很明智的岔开了话题,“有一件事是我方才思考后的临时决定,作为朋友,我认为不能对你隐瞒,即便这是违背了我的职业道德与使命的……”
李钦看他正色起来,站定了脚步,狐疑道:“如果感到为难,你可以不用说。”
但大家都知道,这只是客气。
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即便周遭没有除二人外的第三者,他还是下意识的压低了声音:“为你负责重建老鼠山的建筑工人里有FBI的暗线。”
“什么?”李钦惊呼起来。
艾德里安点点头:“这不是我的决定,我只是执行者,甚至于我提出过反对意见,但你知道,这是无用功。”
而此时,李钦的震惊也并不是演技。
老鼠山工程队有暗线,史密斯一早就知道了。
但李钦万万没想到,艾德里安会坦白这件事,这才是最让人震惊的。
这算什么?
艾德里安主动投诚?
如果只是用这种消息钓鱼,赢取李钦的好感,那是绝对没必要的。
比起所谓的‘好感’,能够真切监听到李钦的一举一动,才是最大的收获。
眼看李钦呆滞,艾德里安继续道:“我知道你可能会非常气愤,但至少我的坦白还不迟,希望你能原谅我。”
李钦强压心中的震撼与错愕,这时才开始真正的演技,流露怒容,他需要对艾德里安进行些许试探,而不能直接告诉他,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原谅?狗屎!你们作为执法者,难还需要我来告诉你们,这是违法的吗?上次我就放过了艾肯一次,可现在他给我玩阴的?”
“而且,艾德里安,你不会忘了是谁把你救出监狱的吧?”
艾德里安很是羞愧,无奈道:“我别无选择,你知道这是我的工作,但现在我不是坦白了吗?”
“我会让修特利特律所重启对FBI的起诉案。”说着,李钦拿出了手机,作势要拨打电话。
艾德里安顿时急了,拉住他的胳膊:“嘿,李,冷静,你必须冷静,这样硬碰硬,对谁都没有好下场,你知道‘黑索金’事情已经翻篇了,但如果你真的对FBI动手,总局高层也绝不会坐以待毙,他们很可能重提黑索金案,对你进行制裁。”
战争之下,无人得以幸免。
李钦喘着粗气,终于有了一丝冷静,凝视着艾德里安:“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可在冷静外表下,李钦心跳加速……
艾德里安的答复,将真正定义他坦白此事的目的,也意味着李钦是否能真正拉拢他加入自己的阵营。
艾德里安苦笑摇头:“我不知道,但如果你将事情闹大,无论是你和艾肯都不会有好下场。”
“而最惨的可能是我,我可能会上军事法庭。”
他已经有些后悔了。
方才的坦白纯粹是冲动之举。
李钦并没有着急开口,而是观察着他的神态。
二人间忽然沉默,一言不发,艾德里安大概在想着解决办法,目光逐渐涣散失神。
背叛的行径已经发生了,他就没有回头路了。
艾德里安在自省为什么会如此冲动。
而在回忆起与那位农场经理苏的交谈,他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态遭受了影响。
即便那只是只言片语,却透露着一个残酷现实……
当你被需要时,你就是高层的得力干将。
一旦失去价值,被抛弃时,高层不会有任何犹豫。
三角洲的精英,最后成了超市的夜班收银员。
艾德里安知道那是最低级的职位,拿着最低时薪,没有社保补助,随时要看超市经理脸色做人,稍有不慎就要被开除。
那是真正的社会底层,没有任何保障。
这种情况并不是艾德里安第一次得知,只不过当真实案例出现面前,他才忽然惊醒……
自己不也是那样?
任劳任怨在局内打拼了这么多年,不说高升,更可笑的是被人抢夺功劳,送入监狱。
如果不是李,他早就完蛋了,也就不提现在能荣升主管。
恩情是导致冲动的原因之一……
而其二。
“农牧场经理总比在超市当夜班收银员更有前途,国家没有给我们选择的余地,那我们只能自己去选择了。”
这句话在艾德里安心中回响起来,又在话落时,他彷徨的表情终于重新有了神采——
“李。”
李钦平静看着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你不能揭穿这件事,或许装作不知情,反而是更妙的选择。”艾德里安认真道。
李钦顿时笑了。
上钩了!
艾德里安摩挲下巴的胡茬,继续道:“FBI的内线是来你的农场安装窃听设备的,但你知道,在律法中窃听录音不足以成为证据,而你现在得知了这件事后,显然也不会透露给FBI重要信息。”
“那我们不妨反向思考……”
“他们的窃听得不到真正有价值的信息,那你是否也可以借此传递一些错误信息给他们?这在某些关键时刻将会起到出其不意的作用!”
所以,这世上的聪明人绝不在少数。
凭一己之力能成为高级探员的艾德里安,显然不是庸人,他只是缺少了机遇与人脉。
李钦笑容愈发精彩:“那么,我该怎么相信你?如果这是你们的计中计呢?”
艾德里安深吸一口气道:“FBI并不能给我什么!就像你说的,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完蛋了。”
“那我能给你什么?”李钦又道。
“机会,人脉?就像保留地事件,我选择了帮你和史密斯打掩护,所以……我现在成为了一地事务处的主管?如果能在尤金作出成绩,下一步会直接进入中高层行列,这种外派任务是允许跳级升迁的。”
“而作为尤金地头蛇的你,我觉得我没有理由与你为敌,反而加入你才是最明智的。”
“毕竟,在保留地事件中,你是唯一的胜利者,艾肯也好,雷纳德也罢,全都被你耍了,不是吗?”
这番话已然是艾德里安能想到最具说服力的解释。
但其实,李钦早在他提出‘建议’时,就已经相信了他,只不过李钦希望他能想得更透彻一些,而不要中途反悔了。
那样……
尤金可能又会出大事。
一个FBI主管的死亡,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
而李钦绝对是那个明明有着最大嫌疑,却在证据链显示上最清白的那个人。
“欢迎你的加入,艾德里安。”李钦忽然伸出了手,笑容中添上了几分郑重。
艾德里安愣了愣:“你愿意相信我?”
李钦笑道:“我们早就知道FBI在农场布置内心与安装窃听设备的事情,你们莫名其妙对史密斯展开调查,不就是在转移注意力?”
“法克,我的上帝……你们猜到了?”艾德里安不可思议道,“这两件事根本不沾边,没有任何连带逻辑!”
“这要归功于史密斯的谨慎,以及你们的眼高于顶,远远低估了我们的史密斯警长。”
“那你刚才……”艾德里安欲言又止,因为他说不下去了,这分明就是大型社死现场。
他发现……
自己又被耍了。
并且,如果没有今天的选择,监控任务必然会在未来出现致命错误,引发不可想象的局面。
正如他方才所说,一个他们自认为具有高度价值的情报,其实只是李钦的错误信号,那乐子可就大了。
眼看艾德里安表情扭曲,李钦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好吧,我承认我刚才在耍你,但你知道,这些事情都是相互的,你们在我的地盘玩阴险手段,那就别怪我也用一样的招数了。”
“但现在……”
“艾德里安,我们已经是朋友了,不是吗?”
艾德里安有些愤懑,可最终这股情绪化作浊气自一声长叹中烟消云散:“呼,我感觉我上了贼船,而且……我已经没了下船的机会了,对吗?”
李钦已经坦白了监控事宜,他现在想中途反悔可就晚了。
转告艾肯,FBI的计划破灭,那么李钦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
李钦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你绝不会为你今天的选择后悔,或许在很多人眼里,幸运女神总是站在我这一边,但我要告诉你的是……”
“我身边的可不是什么幸运女神,而是能摧毁一切的战争女神。”
“胜利的天秤永远会倒向我的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