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旧伤一只手掀开马车门帘里头传来轻……

转斗乡原为驿站,来往的客商入秋后不断,提供住宿的房舍多,饭菜尚还可口。

大厅里摆了许多桌子,供客人喝茶吃早点。

昨夜已几家商号打着火把归家,留下的只是少数,大厅里人不多,包厢里更少。

九爷起身收拾整齐,独自一人离开房间。

大约是家里长辈这里,谢璟半夜坚持回自房间休息,没睡这里。九爷一早就起来去大厅看了下,也未见到谢璟,倒是碰见了打着哈欠下来找东西吃的白禹,站那喊住了,问道:“为何如此狼狈?”

白禹衣衫齐整,但是人确实没什精神,脸上倦意正浓,头发也翘起来一点,虽然用水压过,依旧倔强支棱着。他跟九爷问了好,站到跟前小声道:“爷,我昨天晚上守了一夜,天亮才睡了一小会儿。”

九爷想了片刻,才想起让白禹昨天夜里守着两个醉鬼的,笑了问:“黄先他们如何了?”

白禹:“爷放心,黄先昨天夜里困了就趴桌上睡了,我背着回去送下了,现还未起,只怕要睡到晌午。曹公子也差不多,昨天实喝多了些……”他说完之后,打量左右无人,又小声告状,“昨儿半夜,本来要散场的,谢璟他舅舅让人搬了三大坛西川烈酒来。”

九爷:“谢家主为人热情。”

白禹张了张嘴,没敢吭声。

昨儿晚上黄先和曹云昭几杯西川酒下肚就晕乎乎的坐那只知道傻笑,大部分酒都被谢泗泉灌到了他嘴里。谢家主也不知道怎了,逮着他不放,大半夜非要和他划拳玩儿骰子。他起初还想让一让,但很快就发现技不如人,压根被按那打,划拳输了太多,喝得眼睛都直了,连谢舅舅的手都看不清楚,早上起来更是头痛欲裂。

九爷让人煎了一杯热茶给他,坐下吃些东西。

西川的包子小,做得点心一般,里面虽是肉馅,但面皮儿带了点甜味,白禹一气儿吃了两笼,垫了垫肚子,稍微舒服点了。

同样早起的还徐骏,徐当家瞧见他们,过来一起喝了杯茶,简单聊了几句。

徐骏看了白禹,吩咐后厨单煮了一碗醒酒汤。

白禹喝到甜汤的第一口,就些不习惯,慢慢咽下小汤圆嘀咕道:“这不是小谢喜欢吃的。”

徐骏笑道:“是,不过西川一带都习惯早上吃一小碗,暖胃。”

九爷也分到一小碗,但他昨天并未多饮,对甜食也没什兴趣,略微吃了两口就放下汤勺。

徐骏昨天见到九爷背谢璟下山,意想问问他和谢璟北地的过往,但三两句之后,就变了九爷问,他答。

九爷:“他西川吃的还好,住的也还习惯?”

徐骏:“都还行,璟儿以前北地……”

九爷:“北地寒冷,比不得这里气候宜人,不过璟儿喜欢骑马上山猎兔子,他这里也常上山?”

徐骏:“很少,家主带他骑过一次马。”

九爷微微拧眉,缓声道:“他最怕闷,家里养不好,还是要常放他出去透透气才是。”

徐骏下意识想答应,张嘴之后才反应过来,又抿唇不吭声了。

他怎觉得白家九爷才是谢璟的长辈,他反而了陪衬?活像是小外甥是替白九养的一般,来西川做客游玩。

徐骏这段时间和谢璟相处融洽,这是谢泗泉的血脉亲人,自然也是他的小辈,冷不丁听白九爷说教,心里些不是滋味,但一时也无法反驳。

白禹吃东西快,外也懂规矩,不敢一直凑九爷跟前,低声说了一句就去外头办。

徐骏看了白禹一会,点头道:“你家里这个小辈不错。”

九爷喝了一口茶,轻笑道:“比不得谢家,人杰地灵。”

九爷赞得真心诚意,徐骏心里舒坦了。

白禹出门的时候走得快,到了外院差点迎面撞上谢泗泉,昨天夜里被灌了太多酒,一时间瞧见谢家主下意识转身就要躲。

谢泗泉狐疑,喊住他道:“站住。”

白禹站那。

谢泗泉问他:“璟儿呢?”

白禹愣了一下:“不知道啊,好像屋里了吧。”

谢泗泉嗤了一声:“你平日眼睛都往哪儿放,什都不知道。”他原想警告白家这傻小子几句,但想到外甥硬按下,视线落白禹那红得微肿的唇,又臭了脸『色』:“偷吃都不知道擦干净嘴!”

说完甩手去了院里。

白禹傻愣愣站那,一脸不解,下意识还擦了一下嘴角。他刚才吃汤圆太急,烫得还点疼,可这也不至于挨骂啊,不就吃了你们西川一碗小汤圆?

上午的时候,九爷敲开了谢璟的房门,换了平时谢璟早就出现,这次确实些反常。

九爷去之后坐床边,听到他咳了一声,伸手去『摸』他额头却被谢璟躲开一点。

九爷问:“为何躲着我?”

谢璟摇头:“没,只是好像些发热,怕过了病气给爷。”

九爷探手『摸』了一下,手背触碰下果然发烧,他给谢璟盖了被子,找了方继武过来打针。

九爷这次随行带了医,自也略通『药』理,方继武过来瞧了之后低声道:“没什大,身上……咳,也无碍,只是伤口愈合,加上这两日受了惊吓,些轻微发烧,卧床静养两日就好了。”

方继武拿了针剂,推针管里,九爷开口道:“我来吧。”

方继武把针给了九爷,九爷看他一眼,他怔了一瞬,退开两步,低头没问一个字。

谢璟些『迷』『迷』糊糊,被翻过去的时候下意识按住九爷的手,九爷低声哄他:“不碍,我轻一些。”

打完针,谢泗泉和贺东亭也找了过来。

贺东亭刚听说谢璟病了,焦急道:“昨天看着还无碍,怎一下就病了?”

方继武解释道:“是手臂上的伤口正愈合,怕染发炎,刚打了针。”

九爷给他们介绍:“这是方医,医院林医的高徒,擅长西医。”

贺东亭听到医,略微放心了点。

谢泗泉些担心:“转斗这里什都没,不如先带璟儿回去,也好疗养。”

方继武道:“路途奔波,反而容易加重病情,不如留转斗观察两日,问题不大。”

九爷道:“刚给璟儿打了一针,晚上我看着,还备了针『药』,休息一晚上天应该就能好转。”他顿了一下,又道,“以前北地的时候,也病过两回,都是如此。”

谢泗泉没照料过那久,贺东亭更是如此,两人即便再担心,也只能托付对方照顾好谢璟,余做不了什。

西川城还,谢泗泉不便转斗乡久留,决定先回去,临走的时候把谢璟托付给九爷。

贺东亭倒是想留下,谢泗泉心里还记恨他,不肯让他和外甥单独相处,硬带他一同回了西川。除了贺东亭,谢家主动身的时候还邀请了黄先和白禹,黄先年纪大,留这里不太方便,不如去西川城里略作休息,而白禹则是谢泗泉点要带的。

谢泗泉骑马背上,手里系了五彩绳的马鞭绕了两圈拢掌心,随意敲了两下,抬眼看了白禹道:“我瞧着九爷身边人也多,白少留下也帮不上什,不如先随我去西川城做客,黄先孤身一人,也需要你照顾是不是?”

白禹回头看了九爷,见九爷微微颔首,不情不愿跟着去了。

徐骏留这里,一边守着谢璟,一边奔波于云梦山一带和罗念秋商谈米粮等,驻军几百人,加上马匹,半月嚼用需妥善安排。

转斗乡。

九爷坐谢璟床边,正给他念书。

桌上放了方继武的『药』箱,房间里只他们两个人,各家的人已走了,一时间整片楼都安静下来。

窗外鸟鸣声,还竹叶被山风吹动的沙沙声响。

谢璟听了一阵,些走神。

九爷合拢书,问他:“可是困了?”

谢璟摇摇头,笑道:“我刚来的时候,不知道外头竹林,总疑心是下雨,还起来了好几回窗。”他伸了手去碰九爷的,被捉起来放回被子里,只是这次九爷的手也没拿出去,薄被里跟他牵着手,低声轻笑:“这里是和北地不同。”

“这上还很多地方,和北地、西川,都不一样。”

“嗯。”

“爷,我们都要好好的,别病,我想多看看。”

“好。”

晚上的时候,九爷拥着谢璟同榻而眠。

怀里的人打了针,睡的很沉,只是依旧时不时会抖一下,像是幼崽白天受了惊吓,晚上手脚无意识地会轻微抽搐一样。九爷叹了一声,把人拢怀里,亲了亲他,拇指划过手臂那一片『露』出来的肌肤,轻声安抚:“没了,过去了。”

是他思虑不周,云梦山上战况激烈,他的小谢再本,第一次见血也是怕的。

九爷亲他额头,也不知他能不能觉到,只用最轻的力气安抚。

谢璟攥紧他的衣襟,额上的汗把头发沾湿,显得几分狼狈,闭着眼睛还沉浸梦境里。

他梦到很久以前的。

北地战败,几座城池接而沦陷,灵涂炭。

白家北地三百余家铺子,尽数毁战火中,白家半数人折损战场上,白老将军一脉尽数战死,南坊上方的飞机轰炸声不断……

九爷带人派船榆港争抢一线机,但也带不了那多的难民离开——离开之后,也无处可去。

白家隐姓埋,分几路南下。

九爷身体开始不好,入秋开始就咳得厉害,只能乘船,谢璟跟身边一路照顾。

船也到码头的时候,入蜀地的路难走,他们遇到几支商队,结伴入川,却不想还是遇到了山匪。

商队里雇了镖师,和白家护卫并不一样,三教九流什人都,这些人故意找茬,拿话戏弄谢璟。

老镖师嬉笑道:“硬闯是不行的,那山匪厉害得很,手里枪也多,我们山里人打狼,一般要先抓只母狼来引。”

一旁的男人骂道:“老子这里没女人,也自享受了,轮得到他?”

人开荤话,周围一片哄笑。

老家伙嘿嘿一笑,磕了烟袋斜看白家马车队伍一眼,视线落一旁骑马的谢璟身上黏上就挪不开:“山上那位不爱雌的,喜欢公的。”

人顺着他视线看过去,低声哄笑了两声。

老镖师高声问:“就看这位先,肯不肯割爱了!”

周围静了一瞬。

一只手掀开马车门帘,里头传来轻微咳嗽声但是很快就压住了,九爷喊了左右护卫,淡声道:“给我割了他的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