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装睡的陈建军受不了了，跳起来，“臭小子，你扯我干啥？”
许敏飘过去一个眼神，陈建军扁扁嘴，只能坐了下去。还哼哼着：“沈叔，你觉不觉得我妈太偏心。”
沈秋深没睁眼，却抿嘴一笑。
许敏看着陈建设，没生气，反倒还给了他一个笑，“你倒是会找漏洞——是，你二哥初中毕业也在种地，那些知青也一样种地，可他们现在种地，以后还能考学、招工，你呢？小学都不好好念，还说想当兵，人家放着初中生、高中生不收，收你个小学毕业的？”
陈建设扁着嘴不吭声。
许敏叹了声，“妈以前是太宠着你了！大队上那么多孩子没学念帮着家里干活，可你呢？给你机会让你上学你都不好好念！”
看着不吭声的陈建设，许敏放大招了：“建设啊，你又不想下地干农活，又不想好好念书，总不成你长大了去讨饭吧？”
被许敏问得难受，小胖子有点叛逆心理，咬着腮帮子，半晌竟然道：“我就去讨饭！总比下地强！”
“哦，你不想当兵做英雄，又想讨饭了？”
“谁说的……”陈建设想辩白，许敏却不给他机会说了。
“好了，我知道。”说完这句，许敏竟是倒在椅背上，闭上了眼，再不和他说半个字。
陈建设气得直踢椅子腿，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气呼呼地靠在椅背上。也不知是太累了还是心安了，居然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真香，等他醒来，天都亮了。
摸摸小肚皮，他又觉得饿了，“妈，咱吃……”
转过脸去，他看着空空如也的手腕，忽地一下跳了起来，四下张望，没看到许敏几人，急得汗立刻就下来了。
他妈不会真的不要他了吧？不能啊！这不是都像他想的那样找来了吗？
要是他真想一走了之再也不回家，也不会让刘豆儿给他妈透话了——这都找到他了，怎么又把他甩这儿了呢！
到底还是个半大孩子，陈建设扁扁嘴，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不行，不能哭，不能让他们瞧不起……
抹着眼睛，陈建设抬头，一眼就看到从门口走进来的许敏。
“妈……”小鸟投林一般扑过去，陈建设紧紧抓住许敏的胳膊就不撤手了。
“睡醒了啊？”许敏摸摸小胖子的头，仍是一派温柔。
“你们去哪儿了啊？”陈建设抱怨，突然吸吸鼻子，“妈，你身上有什么味儿？是不是吃肉包子了？”
“鼻子倒灵！是啊，刚吃了个肉包子，可真香。”许敏舔了舔嘴唇，好像在回味肉包子的味儿。
陈建设直接咽口水了，“我的呢？”
“你的啥？”许敏装糊涂，也没答小胖子的话，直接就道：“啊，我是来和你告别的，这会天亮了，我们就先回去了，都耽误半天工了，该扣工分了。”
陈建设扁着嘴，强忍着没哭出声来，“妈，你真不要我了？”
都忘了肉包子的事了。
许敏叹气，“我也说不能勉强你回去了。回去了不是上学就是下地，你都不喜欢，那样的日子也是难过。好在你还有喜欢的事——既然要做，那你现在就做吧，熟悉熟悉业务，以后长大也争取做个乞丐王！行行出状元嘛！”
陈建设都听傻了，愣愣地看着许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许敏很温柔地牵着他的手，把人带出候车室，带到了广场的一角。
陈建设茫然四顾，看到两个哥哥和那个大叔远远地看着这边，二哥甚至还举手好像和他打招呼似的。
“就这儿吧！”许敏按着小胖子蹲下，又把一只缺了个口子的碗塞进他手里，“妈看这个位置不错，进候车室都得从这边的台阶过，你蹲旁边正好。”
看着小胖子的眼神极其温柔，许敏柔声道：“老小，你好好干啊！等过几天妈再来看你。”说着话，叹了一声，也不等小胖子再说什么话，转身就走。
茫然地捧着饭碗，陈建设傻傻地看着他妈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人从他身边走过，有点嫌弃地骂：“好狗不挡道，哪不好蹲往这蹲……”
“那么凶干啥，小孩呢！呀，要饭的啊……真是的，这么点不上学跑出来要饭，哪儿还有出息……吓死！”
看着突然跳起身的半大小子，两个经过的乘客齐齐往后退了一步，生怕是惹恼了他要打人。
陈建设脸胀得通红，看着已经走远的身影，猛地把手里的碗摔在了地上，大喊一声：“妈——”
许敏其实走得并不快，边走心里还边数着数，只是都数了半天也没听到喊声，叹一声，她都要放弃了，突然就听到后头一声“妈—”
“唉……”猛地一下回头，许敏强压下心头的激动，装着云淡风轻的样儿：“干啥呀？”
陈建设嘴唇哆嗦着：“妈，我回家你要我不？”
“要啊！怎么不要？你不是我儿子吗？你要饭要累了回家歇歇再出来一样的。”许敏憋着笑，声音仍是温柔。
陈建设直接就哭了：“我、我不想讨饭！我不想让人骂我是挡道狗—妈，我、我好好念书，以后当兵去中不？”
“这样啊！”许敏还拿乔：“可你也说自己读不好，那让你去念不是勉强你吗？你不开心再跑了咋办啊？”
“不跑、不跑！”陈建设慌忙摆手：“我又不比别人笨，怎么会考不过别人？真的，只要我好好学，肯定能考好—考双百！”
“双百啊！”许敏弯了眉眼：“这可是你说的！陈建设，男子汉大丈夫说话要算数的！你要是不好好念，又逃学和人疯跑，咋办？”
“我、我要是再逃学，再不好好念书，妈你就不要管我了！让我自己出来讨饭！”
嘴角翘起，许敏笑着张开双臂。
小胖子欢呼一声，一下子就扑进了许敏的怀里。
一个没站稳，许敏跌倒在地，直接被小胖子压在了地上。
靠—
“救、救—我的脚啊……”许敏这会儿可没有找回离家出走孩儿的高兴，直接就要泪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