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啥扶?我好手好脚的,又不是七老八十了,用你扶?”拍掉儿媳妇虚扶的手,王英一溜小跑。
“还不快点!就你那磨劲儿,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小媳妇咬了咬嘴唇,眼泪都打转了,还是抹了抹眼睛追了上去。
一大家子往晒场走,可是碰上不少人,个个热情,那眼神都和王英差不多。许敏一路看过去,也算是看明白了,这是看金鸡的眼神啊!
这是漏了风,大家都知道收山货的事了?
也不稀奇,三大队统共不到百户,这么小的地方,就没有秘密。
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也就不用多讨论了,钱爱红刚提一个话茬,社员们就都拍手叫好。
农闲了,谁家不想搞点副业赚点外快呢?
也有想得周全的:“大队长,咱们大队上的知青呢?他们也能搞这个副业?”
说话的时候,大家都扭头去看缩在角落里的那十几个小年轻。
这种大会,知青们会参加,却很少有发言的机会,今天也是如此。
钱爱红都懒得问知青的意思,直接就道:“既然在咱大队,那就是咱大队上的人,一样的。想上山就上山,不过这个事我事先说清楚了,这是咱大队上的福利,不是任务,不会勉强谁。愿意干就干,不愿意就别干,可别过后又说是被勉强,掉金豆子。”
有人偷笑,社员们的目光都往知青堆里扫。
张知青先受不住了,小声嘀咕:“本来就是,刚来的时候还让我去扫猪圈……”
她的声音不高,没说完,就让杜文轩一声咳嗽打断了:“大队长,我们回去商量商量。”
钱爱红撇撇嘴,挥手,“好了发了,都散了吧!都回家商量好了,谁出去搞副业,咱大队上正经的活儿可不能耽误!拢完干草过几天就分秋菜了。”
刚才许敏就看到晒场堆成一座座小山似的大白菜了,一听说要分秋菜,心里就打上算盘了,心里想着分白菜的事,根本就没留意到从身边走过去的知青们。
“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啊?反正我是不上山的!采什么山货?下地种田就够累的了,还让人多干这种活……”
张知青一肚子怨气,白蓉只能在旁边安抚:“大队长不是说了,谁愿意去就去,不勉强的嘛!其实,也挺好的,我还没上过山呢……”
“你想去你自己去啊!别拖着别人……”张知青一翻白眼:“反正你只要哭一哭,就有人帮你干了。”
“你……”白蓉气得胀红脸,想要回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回。
“好了,你们别吵了!”杜文轩回头喝止争吵的两人:“我觉得采山货这个事是个好事,咱们都应该参加。大家手里不是都没什么钱了吗?”
“卖山货能赚几个钱?我让我爸汇……”张知青话说到一半,看看周围几个知青的脸色,把话咽了回去。
杜文轩也不理她:“总之,大家都出点力!早点把钱凑够了……”
采山货搞副业的事,就像一块扔进潭水的石子,扰乱了看似平静的三大队,这一晚上,有不少人家都在商量着怎么个出工法,憧憬着拿到钱要怎么分,心思各异。
就像钱爱红,这会儿就正在教儿子。
“爸,其实这事咱们自己就能做,干啥还拉着老陈家啊?平白让他们赚钱!多亏啊!”
“自己能做?”钱爱红白了儿子一眼,“你在一百有熟人?还是供销社有熟人啊?”
“啥熟人啊!卖东西,谁不能卖啊!别说商店,就是镇上黑市就有人买,还价高呢!”
钱爱红一巴掌拍在儿子头上:“还黑市!?是你小子有能耐去黑市卖啊?还是你爸我这个大队长能去卖?要是让逮到,可是投机倒把的罪。别说进牢房,你爸我这张老脸都不够丢的!臭小子,你也给我收着点,别又给我搂出篓子来……”
“知道了。”钱红书不耐烦地甩了下头:“说不定林美兰也是去黑市卖的呢!”
“她去黑市是她的事,我管她干啥?反正能拿回钱来就行。就算是被抓了,那也是她活该,敢干这种投机倒把的事就得付出代价,你爸我是干部,自然得听政策的……”
大义凛然的话说完,钱爱红点了点钱红书的脑袋:“我是使了大力气才把你弄去学车的,听说那师傅不只会开拖拉机,还会开大货车呢!你好好学,以后也能当个司机,开着车到处玩,也省得你整天叫下地累了。”
“知道了,爸。”钱红书一叠声地应下,陪着笑目送钱爱红走远,就撇了嘴:“老头子就是胆小!还说我,自己还不是……”
一口唾沫吐在地上,钱红书一转身直接吓得“哇”地一声后退两步:“你干啥?吓死老子了!装鬼啊?故意的吧?吓老子一跳你就觉得开心是吧?”
“不算太开心。”陈建军仍是吊尔啷当的样子:“还以为你胆子大呢!没想到就这样就害怕了。”
歪着脑袋看钱红书,陈建设哼哼两声:“那天你不是说我们这些跟班就得跟紧你才行嘛!这不,我就在跟紧你嘛!”
钱红书哼哼两声:“你也知道自己是我的跟班了!既然知道,那就好好跟在我身后。陈建军,对外咱们是哥们,没别人时,你就把自己摆正些!你,你们几个臭小子一样,都只是我的跟班!狗腿子就要有个狗的样子!”
钱红书用手指戳着陈建军的胸口,嚣张跋扈的样子和刚在父亲面前完全是两个模样。
陈建军纹丝未动,只是略低了下头,笑起来:“狗啊!也好……这样,我更不用顾忌什么情面了。”
钱红书“哼”了一声,还要再戳陈建军,陈建军却忽然伸手,抓住钱红书戳在他胸口上的指头,顺手一带,同时一脚狠狠踹在钱红书的腿窝上。
钱爱红“唉哟”一声直接跪倒在地,“陈建军,你个王八蛋!想干啥?”
“不疼是吧?”陈建军手往上一扳,钱红书一声尖叫,疼得乱叫,却不敢再骂人了。
“这就对了!钱红书,我给你当跟班也有十年多了吧?这么多年,你说谁碍眼,我就打谁。别人都说我是二愣子,却不知道有你这个人站在我身后——要说,那天王小六说的话,我还真信!就是你让王小六去调戏白蓉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