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威胁

钱红书咬牙:“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无所谓啊,我也不在乎真相。就是告诉你一声,我要跟你去公社上学开车。”

“你做啥白日梦呢?”钱红书呸了一声:“我爸找关系办的事,让你白占好处!你当我白痴啊!”

“你不是白痴,是混蛋!”陈建军笑笑,不像平常那么开朗,反带出一丝狠厉之色:“五大队的何玉花……”

钱红书声音一窒,显出惊慌之色:“你、你说什么?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这个不知道,那公社二街的小寡妇……”

“别说啦!陈建军,你他妈敢威胁老子!闹饥荒那阵,要不是老子给你土豆吃,你还能活……”

钱红书话还没说完,陈建军已经转到前面一拳打在他肚子上:“别提饥荒年!钱红书,让我天天给你当马骑,换土豆吃,你不是好心,是恶心!”

昂起头,陈建军喘了两大口粗气,才道:“钱红书,你当我不知道你们家那点破事?当年全大队都没口粮去挖草根树皮吃,你们家却是关起门来吃到饱——那些粮是怎么来的?”

抹了把脸,陈建军咬牙道:“要不是你爸偷藏粮食,我三弟、爷、奶能死?”

陈建军揪着钱红书的衣领,双眼通红,恨恨道:“钱红书,你和你爸一样,表面是好人,背地里比谁都坏!刚才还在算计我嫂子不是?脚底流脓坏到家的玩意儿,要不要我去派出所把你干的那些恶心事都告诉警察!?”

听到“警察”两个字,钱红书连捂着肚子的手都吓得撒开了,扑上前抱住陈建军的大腿:“别啊,建军,咱们不是哥们吗?我、我知道了,你明天和我一起去公社学开车——不就是这么点事吗?咱俩谁和谁呀?等学好了,我再让我爸给你找个拖拉机手的活儿。”

陈建军冷哼一声,推开钱红书:“那可多谢你了,好哥们!”

“应该的、应该的——那些事……”钱红书脸上陪着笑,眼底暗藏怨毒。

陈建军就好像没看到似的:“揭不揭发就看你以后怎么做了!还有,钱红书,你以后要是再招惹白蓉,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不会不会,不就一个女人嘛!我女人多……”捂住嘴,钱红书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凑上前想揽陈建军的肩,“咱俩好哥……”

话还没说完,就被陈建军一把推开:“这没别人,不用演戏!”

冷哼一声,陈建军甩下钱红书转身走了。

一直到陈建军的背景消失了,钱红书才敢破口大骂:“王八蛋——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妈的,他怎么知道的?”忽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钱红书低骂:“又是你这张嘴惹的事——妈的,让你爱喝,让你爱显摆……”

“咳……是红书吧?”突然有人出声,钱红书吓了一跳,本就一肚子气,这会儿直接就骂开了:“干啥?刘小毛你他妈地扮鬼吓人是不是?地找死是吧?”

被骂得狗血淋头,刘小毛还是点头哈腰,带着讨好:“我不是故意吓你,红书,你没事吧?我就是关心你。”

“要你关心?好好当你的会计得了!老子就摔了一跤,能有啥事?你他妈地想看热闹是吧?”

钱红书横横地走过去,直接一肘子撞在刘小毛的胸口上。

刘小毛捂着胸口,陪着笑,却不敢叫疼,等钱红书一走远就“呸”的一声啐在地上:“王八蛋!不就是仗着你老子是大队长嘛!老子爸还是小队长呢!妈的,要是老子爸啥时候能成大队长,老子不整死你个王八羔子!”

也不知是今天风特别冷还是怎么的,小风嗖嗖的直往后脖子钻,冻得让人打哆嗦。

“这天,可真冷……啥声儿?怎么好像有人哭似的?”脚步微顿,刘小毛四下张望,没看到人影,可越是看不到,心里就越是怕。

想到刚才钱红书说什么“鬼”的话,刘小毛打了个机灵,一声“妈呀”直接就窜了出去。

陈建军听到哭声,天都黑透了,这会儿他该回家才是,可这哭声听起来有点耳熟。

只是一迟疑,他还是决定多管闲事一把,顺着声音往河边走。

昏光之下,坐在河堤上的身影,陈建军一眼就认了出来。

小姑娘抱着膝盖,脸都埋了进去,看起来越发纤弱,就像脆弱易碎的瓷娃娃。

眼前的情形,让陈建军想起那个黄昏,也是一样在河堤上。

从大城市来的知青们总是不习惯农村生活,尤其那些娇娇气气的女孩儿总是掉金豆子。

那会儿他就和其他社员一样,嘻笑着看热闹。

直到第二天他再次看到那个姑娘,在烈日下狠狠挥着镰刀,好像不是在铲草而是在铲除逼迫到眼前的命运,透着一股子狠劲儿。

在他身后的社员汪二狗喊:“妹子,别使那么大的劲,把一双小嫩手都磨破了。累了歇歇,哥帮你!熬不下去就进哥家门,哥人好,可疼媳妇了!”

小姑娘咬着唇,眼里噙着泪,却硬是强忍着没掉下来。

陈建军不知道他那会儿在想什么,只记得自己狠狠地揍了汪二狗一顿,拳拳到肉。莫名其妙帮着打了一架的哥们问他怎么了,他只是闷声不说话。

那以后,人们都说陈建军古怪,无缘无故就打人,好像疯狗一样,可陈建军不在乎,反正他的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

只是那天之后,他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姑娘。

纤细柔弱,笑起来温温柔柔的,遇到难事就会掉金豆子,可陈建军知道,在那柔弱的外表下,有着最强大的心。

就像河滩上柔韧的芦苇,可以为风弯折,却不会被摧毁。

他想,他喜欢这个漂亮又坚强的姑娘。

目光温柔地凝望着河堤上哭泣的姑娘,陈建军慢慢走近,却不敢走得太近,只是在不远处坐了下去。

察觉到有人靠近,白蓉抬起头,抹抹眼泪,声音仍有些哽咽:“是、是你啊——你怎么来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