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美兰迟疑了下,到底还是低低应了声。
婆媳俩一早就没指望凭着这点事就能把人送进牢房。可这么让人欺负实在不甘心,她们故意闹在在,除了收回损失外,还要敲山镇虎,告诉其他眼红他们的人,伸爪子要付出代价。
许敏最担心的还是林美兰心软,这才特意加了一句。
那头钱爱红也是着急,好歹是亲妹了,真要抓进去他面子上也难看。
“老方,咱们也是老交情了,你给我个准话,这事到底多大?”
方刚呵呵一笑,答得油滑:“这个事嘛,说大不大——”在钱爱红松口气时,他又来了句:“说小也不小!”
“唉……”钱爱红一拍方刚,“我为人你还不了解?别说这没用的,直接就说这事该咋办?”
有些话不用多说,一个眼神就明了。
方刚嘿嘿笑了两声:“这个吧,虽然不会坐牢,但肯定得拘留。少则七天,多则半月。老钱,我倒是建议你和受害方和解,赔款也好,道歉也好,把事情就在你们大队内部解决了。要闹派出所去,就不只是赔钱道歉的事了。”
“我知道了。死丫头,一把年纪了还给我惹事。”
骂了一句,钱爱红转回晒场,扯了钱小梅一下:“这事你认赔不?”
“啥意思?”钱小梅甩开手,瞪眼看他:“啥意思?”
“啥意思?那意思就是你要赔钱还是要坐牢?”钱爱红低喝,故意把拘留说成了坐牢。
“真、真得坐牢啊?”听到坐牢两个字,正在混闹的也不闹了,几乎是抢着答:“认赔认赔,我们认赔。”
“认赔那就和我过去道歉,要是你们不识好歹把事搞砸了,我可就不管,让警察直接带你们走了。”
“哪儿能啊,我们肯定不搞砸。”众人一叠声地答应,可也有个声音小小的:“那建功妈要是狮子大开口怎么办啊?”
钱爱红脸一沉吼道:“舍不得钱那还是坐牢吧!省得我浪费时间了。”
“别、别啊,我就那么一说——你们不也看到那天建功妈讹人有多厉害了!”
“就那么点破菜,她还敢要多少钱啊?”话是这么说,可是心里到底忐忑。
钱爱红板着脸:“都家去了!老陈家他们几家人留下。”
“大队长,事儿还没完呢!这不警察同志还在呢嘛”热闹还没完呢,哪儿舍得走!
“啥事?有啥事?都回了!”钱爱红瞪眼:“咱大队上的事咱大队内部自己解决。”
张利刚听着不对:“钱大队长,你这样说不对,人我们要带回派出所的。”
方刚压下他举起的手:“别急,都是人民内部矛盾,让他们自己先解决解决。”
张利刚皱眉:“这不合规矩。”
他刚要去拦人,就被几个老太太围住:“这小伙子,你咋这么没同情心呢?我们大人上的事自己就解决了,你多什么事啊?”
方刚也拦他:“先看报案人什么意思。咱们警察也得尊重群众的意见嘛!”
被一群老太太围着,张利刚挣不脱,也只能无奈地去看许敏一家。
钱爱红更是直接道:“建功,都是你的婶子们,你总不能那么狠心吧?”
明知陈家不是陈建功当家,他还是揪着老实人不放。
陈建功想回头看身后的许敏,却被许敏掐了一把,只能挺直腰。
“谈可以,但我们家要保留追究刑事责任的权利。要是几个婶子没有诚意,那就还是经官吧!”
几句话说得不卑不亢,让许敏直想拍手叫好——孺子可教!
“有诚意有诚意,咱们进屋说。”
几家人涌过来簇拥着一家三口,不,外带还有一个沈秋深进了大队部。
进了办公室就安静许多了。
许敏直接把儿媳妇推到前面:“我脑袋疼,得歇歇。”老实不客气地占了两张椅子,斜倚着就霸着靠近铁皮炉子的位置。
一看是林美兰出面,几个女人都轻松下来。
王英还很自来熟地过去拿了搪瓷缸喝水:“大毛,你这缸子里泡的啥茶?咋这么苦?”
刘大毛皱眉:“那不是茶,是咖啡,妈,你别白喝了,城里人才喝的,那老贵了!”
“还贵?!这酸的溜苦了巴唧的味儿。”王英放下搪瓷缸,转身看林美兰,大咧咧地道:“建功媳妇,咱们都是一个大队的,平常见也都叫我们婶来着。今天呢,婶和你说,做人不能太掉歪了,不就点破菜嘛……”
王英还没说完,林美兰就站起身了:“既然婶儿们的诚意就是这样的,那就没必要谈了。方同志……”
“别呀!瞅你那破嘴!”钱小梅打了王英后背一巴掌,陪着笑拦林美兰:“建功媳妇,我的好侄媳妇!咱们有话好好说,别理你王婶。”
她这么亲热,别说许敏,连林美兰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愧是大队长的亲妹子,真讨好人时有一套。
再坐下身时,林美兰特别有底气:妈说得对!现在急于和解的人不是陈家,而是她们。作为受害方,他们可以理直气壮地提要求。
“看在都是乡亲的情份上,我们家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只要你们赔偿损失,也不是不可以和解——两百块!”林美兰淡定地抛出早就商定好的数字。
一听到这个数,原本还赔笑的几家人都毛了。
“啥呀?就点破菜就两百块?金子打的啊?你怎么不去抢啊!”
“婶这话就说错了,我们的菜虽不是打的,却的确金贵。这些菜的种子,不是咱们自家留的种子,而是从京城寄过来的种子,新开发的改良种子,是试验品。知道什么是试验品吗?就是说市面上没有卖的,只有少数人才能发到种植的。”
“还有我们的大棚布,大棚里所有的设施,都是从京城里寄来的,不说它们本身的价值,单是运费就一百多了!我们种出的菜,你们知道是谁收吗?是镇上一百收了直接就包装好发到省城专供大领导吃的,那是你们能吃的吗?”
林美兰的声音越来越响,几个妇女的身形越来越佝偻。
许敏都想竖大拇指了:果然是未来的大佬,气势够慑人,言辞够犀利。
“那、那也太多了,还是少点吧!”钱小梅讨价还价,却底气不足。
“两百块——一分不能少!我不管你们是一个人出,还是一起分摊,少一分,就经官!”
林美兰转过头去,看着钱爱红办公桌上的一只旧座钟,沉声道:“给你们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