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宝石蓝的羊毛线包，陈淑芬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几经挣扎，才道：“妈，你是不是——”
“啥？”截断陈淑芬的话，许敏一脸疑惑：“咋了？太忙了？没那时间给妈和你郝婶打毛衣啊？那，要不我让你嫂子打吧！”
“不是不是，我有的是时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陈淑芬满腹狐疑，直到回了自己屋也没想明白妈到底知不知道她买了毛线给杜文轩打毛衣的事儿。
忍不住和小妹念叨：“你说，妈到底知不知道？”
“妈咋会知道呢？我可没告密！”陈淑芳眼珠一转，小声道：“是嫂子告密？”
“不能吧！嫂子帮我买毛线时我也没告诉她是要给别人打毛衣啊！”
陈淑芳撇撇嘴角，心道你不说谁还猜不出啊？
只是这话只在心里想想，嘴上却说：“那就是不知道呗！赶巧了！姐，你看妈对你多好，和郝婶关系本来都不好的，这会儿却买那么好的线，让你给郝婶打毛衣。”
“是啊，妈对我真好……”陈淑芬一笑，拆了许敏新给她的毛线，又取了副毛衣针开始起针。
陈淑芳把手上的书一放，凑过来：“姐，你不打给杜知青那件了？”
“这丫头，又想笑我了是吧？妈都拿毛线给我了，我当然得先打妈的。等给妈和郝婶的打完了，再打他的，也是一样的。最多，多熬几夜就是了……”
可真是熬夜，没几天就见黑眼圈了。
许敏劝了几句，也不说破。
好在张秀云也是个行动派，差两天就元旦时，张秀云终于出现在三大队。
冬天的农村本就冷清，路上不见什么人，像张秀云这样骑着自行车出现的姑娘就更是稀奇。
人才进村，就传遍了。
那时，许敏正看着儿媳妇和姑娘发大黄面。小胖子呼哧带喘地跑进屋：“妈，有个胖姑娘骑着车来找我嫂子了！”
林美兰听得一怔，许敏却立刻知道这是谁来了。
“怕不是秀云来了吧？”
“张秀云？她来干啥呀？”林美兰还有点忐忑。
之前收干货时可是借了张秀云的名儿，要是让她说破了可要糟。
“许是有事儿呢！美兰，快外头迎迎，别让客人找不着路。”
许敏倒是热情，先赶着林美兰去接人，又有意无意地道：“这个张秀云啊，就是之前说的你嫂子的同学，在一百做销售员，她爸还是一百的书记。”
正说话间，林美兰引着张秀云进来了。
小姑娘今天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两条辫子一看就是细心梳过的，还扎了两只粉色的蝴蝶结。
一身深卡其的呢子大衣，露出里头粉色的毛衣，一双黑靴子也是亮亮的，甚至挎的包也不是绿书包，而是一只黑色的小皮包。
这个扮相，那绝对算是时髦人了，得是大城市的姑娘才会这么穿。
张秀云今天还特别会做人，特意提了一包点心当见面礼。
“大娘别和我客气，这些东西外头不好买，但我还是随时都能买到的。”凡尔赛了一把，张秀云不露痕迹地打量了下陈家的两个姑娘。
那个小的就不说了，大的是她关注的重点。
只是——也就那样吧！
陈淑芬也是敏感，张秀云一看她，她就察觉出来了。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就不大自在，手上的黄面，也好像变得格外黏，粘得她的心也沉了。
“这是要包豆包啊！？我妈最喜欢吃乡下送上去的豆包了，说是土灶大锅蒸出来的豆子都特别糯，黄米面也黏，比城里饭店做得好吃多了。”
“那是，我家豆包就好吃。”许敏笑着留客：“回头蒸好豆包，我让美兰给你送些。一会儿，你就在家里吃，虽说没豆包，可家里腌的酸菜炒积菜粉也好吃着呢！”
“不在这用饭了，大娘，我来找美云，是想让她带我去知青点，这不，我找文轩有点事。”
一直低头的陈淑芬一下抬起了头，“你找杜知青啊？你——们很熟啊！”
张秀云笑盈盈的：“还好吧！也不算太熟……”
说不熟，却抿嘴一笑，那个笑大有含意。
说完，还把带来的一个包打开，招呼林美兰：“美兰，你帮我看看，这件羊毛衫怎么样？海城货！才到店我就抢下了，文轩的皮肤白，穿上肯定好看。”
她把毛衣一亮出来，几个女人的目光就都落在毛衣上了。
毛衣是翻领半拉链的，很洋气的米色，带着棱格纹，不用上手摸，就知道这件毛衣是高档货。
果然，张秀云举了举手：“要三十呢！快赶上我一个月工资了！不过值，说是羊绒的，就是过去说的卡司米毛线衫，这件质量特别好，镇上总共就进了两件，另一件听说是镇长家买了。”
许敏立刻夸张地瞪大眼：“呀，这是给杜知青买的？我的妈呀！他和镇长穿一样的啊！”
“那有什么？衣服嘛！穿得好看才是硬道理。”张秀云笑着，好像根本没看陈淑芬一样，淡淡道：“反正吧，我是觉得还是海城货好些，比那些手工织的都要时髦。”
陈淑芬的手紧了紧，又低了下头去。
许敏看似无知无觉，还能笑着让林美兰带张秀云去知青点：“可别耽误了秀云的事儿。”
林美兰应一声，看着婆婆热情地送张秀云出门，暗暗吐了口气：怪不得张秀云突然找来了，妈这法子还真是……
心里存了这样的怀疑，林美兰带着张秀云去知青点，回家就把经过详详细细地说给许敏听了。
要说张秀云出现在男知青点，还真不是一般轰动，不说一群单身小伙盯着人看，就连隔壁女知青点的也来看人了。
不过，男知青看的是车和人，女知青看的就是衣服了。
“真是能装，这个天还穿呢子大衣，冻不死她……”张知青直撇嘴，示意白蓉看：“听说找杜文轩的，不知道是啥事，真是的，这女的咋这样啊？就这么跑到一堆男人住的地儿，也不害臊？”
白蓉不以为意：“那不还有陈家大嫂跟着嘛！说不定真有事呢！”
还真有事儿！
张秀云既然找了借口，自然是真有事儿：“文轩，你之前不是提到过县知青办的王书记嘛！这事儿啊，我一直惦记着呢，也是巧了，我爸元旦时请客，王书记到时也来！我就想着，你要是愿意，也来我家吃饭吧！正好可以和王书记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