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张秀云说的话,杜文轩一双眼都亮了。
“真的能见到王书记?”
“当然了!我能骗你吗?”张秀云白了他一眼,带出些少女独有的娇媚:“文轩,你的事我都挂在心上呢!啊,你元旦那天就穿这件毛衣。”
杜文轩一怔:“这怎么可以呢?秀云同志,能让我见到王书记,你已经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我怎么能再收你的礼物呢?”
“看你这人,和我客气什么?”张秀云笑道:“我说句老话你别生我气——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你穿得好些,别人自然高看你一眼——那天,除了王书记,还有其他领导……”
虽然没说完,可杜文轩却是明白这道理。他要是穿得好些,那些领导高看他一眼,说不定就听进他的话了呢!
“秀云同志你说得对,那——要不这样,这件衣服多少钱,我给你。”
张秀云佯怒:“我是差那一件衣服的人吗?杜文轩,难道我为你花的心思不比这一件衣服更宝贵?”
被张秀云这么一说,杜文轩脸都有点泛红了:“那——我就受之有愧了!秀云,真的谢谢你。”
张秀云抿嘴笑着睨他一眼,没说话,话却全在这眼神中:算你知情识趣!
在旁边的林美兰都有点方了:好嘛,刚进门时是张秀云同志,后来是秀云同志,现在直接叫秀云了!
杜文轩,你这变化还挺快!
之前林美兰还对婆婆不看好陈淑芬和杜文轩有点怀疑,可现在,她是半点不怀疑了。
杜文轩这人,果然不是良配。
回家和许敏学这事时,林美兰还说:“妈,你说杜文轩元旦那天会不会去?张秀云这个饵下的,还真是足,是鱼都会上钩了。”
“可不是嘛!要是你,有机会见到一直想说上话的领导,你去不去?”许敏笑笑:“不过咬饵的鱼虽然可能是鲤鱼,可也可能是食人鱼呢!”
“不过”许敏话锋一转,“我也是希望杜知青能得偿所愿!杜知青这个人,不像有的知青,能随遇而安,娶个乡下姑娘就地落户。他啊,还是早点回城的好。”
“那大妹……”
“大妹怎么了?人杜知青有好前程,咱们大妹那么善良的人,只会为他高兴啊!”许敏还装糊涂,是打定主意不把这事拆穿了。
这种八卦不用许敏婆媳传,没一会儿工夫,整个三大队都知道了,男知青处来了个大姑娘,还送了杜知青一件老贵的羊毛衫。
陈淑芬夜里哭了一场,元旦那天在村头特意堵了杜文轩。
“杜知青,你、你真的要去张秀云家吃饭?”问出这一句,陈淑芬已经是鼓起最大的勇气。
推着自行车的杜文轩看着眼前质问完就低下头去的姑娘,轻声一叹,柔声道:“淑芬同志,你也知道的,大家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了。为了大家,我一定要走这一趟的。”
陈淑芬猛地抬头,眼底又有了光彩:“是啊!你一向为大家着想,自然得去的……”
“还是你最了解我。”杜文轩的声音又柔了几分,带着安抚的意味:“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怎么能熬得下去。”
要是许敏听到这些话,就得一巴掌扇在杜文轩脸上:渣男!原来一直和她闺女暧昧着呢!怪不得陈淑芬会越陷越深。
可惜单纯的小姑娘哪儿知道什么是培养备胎?
听到一句半句就信以为真,也不再追问别的,含笑退开一步,看着心上人翻身上车。
军绿色的大衣随着长腿掀动,现出内里浅米的一角。
陈淑芬脸上的笑微微一僵,虽然立刻就安慰自己“他要去见领导肯定得穿得好点”,却再也笑不出来。
心里有说不出的憋闷,陈淑芬站在大道上呆呆望着远去的身影,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是不是她手打的毛衣,怎么都比不上海城货?
回了家,陈淑芬把打到一半的宝石蓝男式毛衣压在了箱底,一直到第二年春天,都没有再拿出来过。
过了元旦没两天,陈淑芬就把打好的毛衣送给了郝翠花。
郝翠花接到毛衣,又惊又喜,下意识地就道:“原来那毛线竟是要给我打毛衣,我还以为……”
陈淑芬脸上发烫,没想到她买毛线的事儿连郝翠花都知道:“我给郝姨和我妈一人打了一件。手艺不大好,郝姨别嫌弃。”
不用再怀疑了,妈肯定什么都知道的。
回了家,陈淑芬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扑进许敏怀里哭了一场。
许敏怀抱个大姑娘,好嘛,她也想哭了:“好了好了,多大点事儿啊!也值得你这么哭鼻子。”
“妈,”陈淑芬撒娇地叫了声,又道:“是不是——我真的比不上那个张秀云?”
说开了,她也不藏着掖着的了:“我知道好多人喜欢杜知青的,咱大队上的就有好几个姑娘喜欢偷着看他。可我不怕她们,在咱大队上,我不比哪个差!长得不丑,还念了小学,人也能干,肯吃苦,能顾家——可,我不像张秀云一样能帮杜知青。”
许敏真的被这傻姑娘气到了:“傻丫头,男人和女人之间不是帮不帮得上的问题——不是,我不那个意思。反正吧,男人要真有本事,不用女人帮的。
你也别傻乎乎地觉得自己喜欢一个男人,就要帮他,要为他牺牲!那都是屁话!你要真为人家牺牲了,以后他还说不定会烦你,说——我让你为我牺牲了?那不都是你自己愿意的?为什么要把你自己做的牺牲强加到我头上,让我对感恩吗?我累了!你的牺牲只让我觉得辛苦……”
看着被她的话惊得眼泪都收起来的陈淑芬,许敏反倒笑了:“你别以为妈说的不对,这世上,这样的人多着呢!”
“妈,你是说杜知青也是那样的人?不、不会的,杜文轩不是那样的人……”
许敏失笑:“你问我啊?自己都先回答了,我还怎么回答你呢?”
“妈,我不是不信你。”陈淑芬脸红了:“文轩和我有默契的,他说过——我是最懂他的人。”
许敏心底警铃大作,克制地问:“有默契啊?杜知青还和你说过那样的话啊!什么时候说的?淑芬啊,妈问你,你和杜知青到哪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