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毛一掀，许敏用眼角斜睨着陈建功：“你没听清？王英说我招了野男人回家住呢！谁啊？就你沈老师啊！”
“沈老师啊？”陈建功也呵呵笑了：“这群娘们，也不知道脑袋都寻思啥呢！人沈老师就是在咱家养伤，就这她们也能瞎说！我就说我妈不能……”
“你妈不能啥呀？”
许敏笑着弯了弯嘴角：“老大呀！你是不是也觉得你妈一个寡妇，要是喜欢上哪个男人就是不守妇道？给你们丢脸了？”
被问得一愣，陈建功眨巴着眼，硬是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有些无措地扭头去看自己媳妇，林美兰却是立刻低下头去。
没得到媳妇儿的暗示，陈建功只能咽了下口水，干巴巴地道：“妈别逗我了！你、你——我都娶媳妇了……”
“你娶媳妇怎么了？你娶媳妇是好事，可和我喜不喜欢男人有什么关系呢？我要是真有中意的了呢？”许敏看着陈建功，说得很是坦然。
不借着这个机会把话说清楚了，以后也是个麻烦。
“难道——妈，你中意谁了？你、你想改嫁？”陈建功都有点结巴了。
许敏倒是答得从容：“嗯，是啊，我是想过改嫁。”
脚步一顿，陈建功整个人都被打击到的样子：“难道，真的是沈老师？妈，你喜欢沈老师？想嫁他？”
“倒还没到嫁的地步，”许敏想想，点头：“不过我倒是真的中意他了。”
手上拎的肉一下掉在地上了。陈建功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有点愤怒的说：“是沈秋深勾搭你？”
“没有啊！”许敏笑笑：“男女关系里也不一定都是男人主动的，女人一样也可以主动去喜欢人啊！建功，你生气啊？是因为妈说想改嫁？还是因为妈喜欢的是沈同志？”
目光转开，看看表情各异的另几只，许敏问：“你们呢？”
陈淑芳的眼睛亮亮的，眼底满是崇拜：“妈，你好厉害啊！沈老师很好啊！他给我出的题比我们老师教的还难，英语说得可好听了……”
可能是因为刚打了一架，陈淑芬倒不像之前蔫蔫的样子了，这会见许敏问，目光闪烁，又有点湿意：“妈，我希望你能幸福……”
好嘛，还是姑娘贴心，看来两个姑娘都不反对她再嫁的事儿了。
目光转到林美兰脸上，许敏期待着。
林美兰张了张嘴，刚要说话，忽然目光一转，看向身边的陈建功，然后就没说话，只是冲着许敏一笑。
倒是小胖子，一个劲地扯二姐的衣服：“妈说啥？啥意思？”
陈淑芳有点兴奋地道：“妈想给咱们找个新爸——”
“陈淑芳！”陈建功一声断喝，脸都胀红了。
陈淑芳缩了下脖子，架不住小胖子还在扯她。
“二姐，新爸？那——妈还是咱妈吗？”
“当然是啦！”陈淑芳偷眼看自己大哥，拉了下小胖子，示意他不要再问。
小胖子还没反应过来，只是拍拍胸口，松了口气似的：“妈还是咱妈就好……”
两个小的，一个没见过亲爸，一个对爸的记忆已经模糊，倒是陈家最容易接受许敏再婚想法的人。
陈建功却没那么容易接受了，弯腰把掉地上的肉袋子捡起来，他闷声道：“妈，你一定得再找人吗？我们没孝顺你吗？你、你这样——对得起我爸吗？”
许敏考虑了下，认真地反问：“建功，你妈我守寡十年，把孩子带大，守护着这个家，你觉得我对不起你爸吗？”
看陈建功不说话，许敏又转到自己身上：“我还没到四十，如果长寿，可能还能再有下一个四十年呢！建功，就算有你们这些孩子在妈身边，妈也还想再找一个我喜欢也爱我的男人一起度过余生。”
略低了下头，许敏又抬头笑起来，迎着阳光，映着雪色，已经有了皱纹的脸上竟有种青春的媚色。
“妈没想给你们找个新爸，我——只是想找个男人！”
陈建功咬着牙，不吭半声，只是沉默着往前走，脚下的积雪咯吱吱地作响，显是脚下踩得很是用力。
“建功，”许敏喊了声，在陈建功停下脚步时，她从容而坦然地道：“这件事，你的意见很重要，但不管你的意见如何，都没办法阻止我去做我想要做的事——你知道的，妈是个有主意的人。”
怎么会不知道呢？！
陈建功只觉得鼻子酸，一个大小伙子，这会儿竟有些想哭，到最后还是一声不作，闷头向前。
进了院子，看到拄着拐杖迎出来的沈秋深，也是面色冷沉，不作一声，直接就穿了过去。
沈秋深敏感地觉得有些不对，来不及多想，就听到许敏带笑的声音。
“天这么冷，你出来干什么？快进屋吧！淑芳啊，一会掏酸菜，淑芬和妈灌血肠，咱今天吃杀猪菜。”
陈淑芬还觉得可惜，“妈，不把肉冻上等过年吃啊？”
“才这么点肉，过年哪儿够吃？美兰，还得弄点肉票，咱过年前得再多买点肉——今年过年咱好好吃点，妈手里有点钱，给你们买多多的肉吃。”
林美兰答应一声，看到自家男人闷着头回了屋，忙也跟了进去。
进屋就看到陈建功趴在炕上扒着窗户往外看：“说啥呢？咋笑这么开心？”
“你啊，想知道就出去光明正大地看，趴在这偷看算什么？”林美兰白了男人一眼：“建功，你也不是不明白事理的人，咋刚和妈那么说话啊？”
当着婆婆小姑子们的面不好说，可这会儿只要夫妻两个，林美兰也就没客气。
陈建功直起身，抱着胳膊：“我怎么了？我没说错啊！妈是对不起我爸！”
“怎么对不起了？”林美兰叹了声：“公公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现在想起来，还会觉得对不住他。可是就像妈刚才说的，她没有半点对不住公公的地方。守寡十年，她辛辛苦苦带大了你们兄弟姐妹几个，守着这个家熬到现在，难道还不够吗？”
“你咋又说这话？都说了我爸——和你没关系的……我只是觉得我爸可怜……”
“妈不可怜吗？这些年，你不都亲眼看着的吗？之前你不还和我说，妈这些年不容易，让我对妈好些吗？怎么到这会儿，你自己反倒说那些让她伤心的话了呢？”
“她伤心了吗？我看她高兴得很啊！”陈建功横横地说，又质气道：“要是我没了，你也要改嫁？”
“我连一年都不等，直接就改嫁！”林美兰打了陈建功一下，怨道：“哪儿有像你这样诅咒自己的？傻不傻？！”
陈建功不吭声，林美兰又推他：“你到底怎么想的？妈都说了那样的话，那就是打定主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