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欺负？我什么时候……”
沈秋深还没反应过来，陈建功已经瞪眼：“还说没有？你凭啥嫌弃我妈呀？你别以为我妈不说就没人知道，全屯子人都知道你拒绝我妈还逃跑似地从我家搬出去了！大家伙都怎么说我妈的你没听说吗？沈老师，我妈对你还不够好吗？你凭啥嫌弃她啊？！”
“我不是嫌弃……”沈秋深想要辩解，可陈建功这会儿怒火上头，全陷入自己的情绪里了，根本就不给沈秋深机会。
“我妈是不年轻了，可她年轻时长得好看着呢！就是现在，全屯子的大娘、婶啊，也属我妈长得最好看！虽说我妈有五个孩子，可我们都长大了，绝不会当拖油瓶的！还有啊，我妈虽说没上过学，可识字班上得好着呢！沈老师你之前不也说过，生活是最好的大学嘛！我妈明白事理，人能干，性子爆点可是真的对人好，她那么好的人，你打着灯笼也找不着，你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吗？下放干部，政治面貌还不如我们农民呢！你咋就那么大脸嫌弃我妈呢？”
这还讲不讲理了？
明明你小子当时是不想让我做你后爸的吧？怎么现在反倒全成了我的错呢？
陈建功却越说越激动，连声音都哽咽了：“那天晚上，要不是我妈救你，你早就冻死在牛棚里了！那会儿大队长就没想送你去镇上治腿，要不是我妈——大雪天的，我妈就那么冲到公路上给你拦车，差点就被撞死了你知不知道！？”
心中一动，沈秋深怔怔地道：“还有那事？真是——难为许同志了……”
“哈，知道感恩了？后悔了？觉得辜负了我妈，想去求她了？”
沈秋深沉默片刻，摇头：“我感恩！也后悔自己的行事，或许，我该行事更稳重些的，不应该给人话柄，让人背后说许同志坏话……但，建功啊，我感谢你母亲，但我不会因为这些去追求她。爱情不应该是因为感恩——虽然我说不上来，但不应该是这样的，如果我因为许同志救了我，我就喜欢了她，我想那反倒是对她的污辱。”
“说的都是屁话！”陈建功越发火大：“你这样倒是对我妈好了！我呸……沈秋深，你啊，活该以后打一辈子光棍！”
说完就走，挤过去时还特意用肩膀撞了沈秋深一下。
沈秋深身子都被撞得一晃，苦笑着揉了揉肩膀，再看桌上的饭菜，更觉沉重，忍不住就叹了一声。
陈建功气呼呼地回家，进屋对上许敏的笑脸，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一样冲口而出：“妈，你要改嫁就嫁吧！我再帮你找个比沈秋深更好的！咱不巴结他……”
许敏一怔，随即笑了：“哟，我大儿子居然改变心意了——怎么着？是送饭去送出火来了？不是沈老师又说什么了吧？”
陈建功咬了咬牙：“那个……”把混蛋两字咽进去，陈建功愤愤道：“我告诉他你为了救他冲上公路差点让车撞上，他居然说他要是为了这个就喜欢你就是侮辱你……”
“说什么屁话呢！”陈建军忽地一下跳起来：“哥，我和你去教训他！”
“大过年的胡闹什么呢？”许敏白了两个小子一眼：“人沈老师说得没错啊！他要是因为什么救命之恩喜欢我，就是侮辱我。难道，我救他？就是为了让他喜欢我？你妈就那么廉价啊？”
四目相对，两个年轻小伙子眨巴下眼，磕巴一下嘴，都没明白自己妈在说什么，可看屋里另外三个女的，好像他妈说的话很有道理似的，陈淑芬甚至还直抹眼泪了，两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看两个儿子一脸懵懂的表情，许敏笑笑，也不说别的：“快上桌，我都让美兰又热了遍菜，再不吃就又凉了。”
大年三十，吃过饭也不好睡觉，只是这年头守岁真的不好守，没电视，连越来越乏味的春晚都没得看，更不用说手机了。
“美兰，回头你看看能不能淘到收音机，咱家要有个收音机，也能听到点新闻啥的……”这年头，收音机也没几个频道吧？
林美兰点头，放下手里的小本，抬头问：“妈，你说这豆腐坊要建起来，咱自己做怕是不行啊！要自己家吃的豆腐，我倒是敢上手，可要往外卖，只怕我那点手艺不行。”
许敏就乐了：“那你自己点豆腐那手艺和谁学的啊！咱雇——不是，咱请人家来帮忙不就行了！”
“这个事怕是——现在农闲还好，等农忙时人家还得回去赚工分呢，就是大队上……”林美兰想想，又小心翼翼地问：“妈，咱这算不算是走资派了？”
“啥走资派啊？瞎想啥呢？不是有政策允许社办企事业嘛！只要这事大队和公社上通过了，请人也是正常的嘛！”
许敏拍了拍林美兰的肩膀，倒不担心她害怕，要是林美兰是个容易打退堂鼓的人，也不会在书里做出那么大的事业了。
两婆媳正说话，外头就有人喊“陈建军”，喊了一声又一声的，连许敏都忍不住想出去看是怎么回事了。
正在看书的陈淑芳撇了下嘴：“又是找二哥出去玩的！二哥可好，每回守岁都能出去玩……”
许敏唬了一跳，忙跳下炕，也没穿大棉袄，推门就喊：“陈建军！你给我老实家眯着，哪儿也不能去……”
站在门口和人说话的陈建军笑嘻嘻地应了声，回头和喊他的小伙笑道：“我不能去了！你听着了，我今儿要走，我妈都能打断我的腿。”
“你不去怎么行呢？红书可特意说了，让我一定把你喊过去。说今天有冤大头，咱们哥几个正好捞一笔。”
“啊，有冤大头啊？这么好呢？”陈建军眼珠子一转，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大东，你们哥儿几个好好玩吧！以后有机会，我再和你们玩……”
“你咋这样啊！”大东皱眉：“建军，你小子自打去镇上学开车，可就越来越不合群了！你再这样，红书还能把你当自家兄弟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回头哥几个再聚……”陈建军回头看看，推人走：“快走吧！我妈还那盯着呢！我可不想大过年的惹我妈生气。”
许敏可不是一直盯着，等陈建军转回来才哼了声进屋，才进屋就抱着肩膀一哆嗦，忙跳上炕拉了被子盖脚。
陈建军跟进屋来，笑嘻嘻地翻出副扑克牌：“妈，咱们打扑克牌吧！要不太无聊了。”
“玩就玩吧！”许敏笑着白了他一眼：“在家玩，总比你出去玩好。建军啊，妈问你，找你出去玩是玩的什么？麻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