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生个屁气！”许虎还没说话，屋里许老爷子就出来骂人了。
刚才小孩子掐架，老人不方便出面，这会儿骂儿子却是中气十足。
许虎垂着头，跟着老爷子进了屋，哄着道：“爸，外甥、外甥女都在呢，给儿子留点面子。”
“你知道要面子，咋还让你闺女下她姑面子呢？”老太太啐了声，又夸孩子们：“看你外甥他们多懂事……”
可不是懂事，见舅挨骂，全没跟进屋，连小胖子也溜出去了。
许虎笑嘻嘻的：“外甥们都给舅留面子呢！爸，你看儿子都奔五十的人了，在外头人家都大爷大爷地喊我，您啊，也就少骂儿子几句吧！”
“你当我想骂你啊？”老爷子哼哼两声：“我也不爱骂你，可看看最近你媳妇闹出那些事，我不骂你治家不严，还去骂儿媳妇不成？就没见哪个老公公骂儿媳妇的！”
拿手指点了点许虎，老爷子哼道：“许虎，你给我记好了！我和你妈还活着，你和你媳妇就没那资格管你妹子的事儿！啊，就算哪天我们两口子没了，你媳妇也甭想插手大敏的事！各人过各人的，她有那闲心管好自己儿女，别人的儿女她别伸手……”
“爸，您别生气。大刚他妈也是好心——她这做嫂子的啥时候对妹子不好了？那些年接济我妹子，她不也是没……”
“她有啥说的呀？接济闺女是我们的粮，动她粮了？”老太太翻了下眼皮，哼哼道：“虎子，你现在说这些，那是一直把这事揣心里不自在了是吧？”
“哪有的事啊？可冤枉死了！我比大敏大了八岁呢，在我心里，她快赶上我半个闺女了，我哪儿能不盼着她好呢？”
许虎叹口气，也知道挨了半天骂是为的哪桩：“我知道了，大敏想改嫁，我这个当哥的没什么话好说的。总之，还是我妹过得幸福最重要——大敏，你想找啥样的？哥帮着你看看，我记得前几天听说前进公社一大队的胡大队长死了媳妇，要不我让你嫂子打听下……”
“快拉倒吧！老胡家上有七老八十的公婆，下有五六岁的娃娃，你妹嫁过去侍候一家子老小，有啥意思啊？”
让老太太一骂，许虎也乐了：“妈，我妹不也有孩子嘛！不过倒也是，她自己都做婆婆的人了，在家让儿媳妇侍候不比去侍候别人好？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说吧，小妹——反正，咱慢慢找，总有可心的！”
许敏笑笑，柔声道：“我知道大哥没坏心的，我是要改嫁，可没说急着改嫁啊！我要是再嫁，那一定是遇到了个很合心意的男人，想着以后和他过些舒心日子的。”
坐在许敏旁边的老太太拿眼盯了闺女两眼，过了半晌才道：“老话说，初嫁从父，再嫁从己。大敏，你想改嫁，就顺着自己的心意好了，妈支持你。”
“谢谢妈……”许敏很自然地投进老太太的怀抱，亲昵地搂住她的腰，脸轻轻地在她的怀里蹭了蹭。
这样亲昵的动作，却让老太太眼睛都湿了，轻轻拍着闺女的肩膀，她低声呢喃：“还以为我的傻丫头长大了，怎么还像个小姑娘似的……”嘴上报怨，嘴角却微微翘了起来。
“我就是八十了，也还是妈的闺女！”许敏笑眯眯的，心里最后一丝芥蒂也消失不见。
“这么大的人了，还撒什么娇啊？”老太太拍了拍许敏，抬头看儿子，脸上的笑就收了些：“行了，去喊你媳妇，都几点了？鸡还没炖呢吧！”
许虎笑笑，忙起身出去。
许敏笑着哄老人：“爸、妈，我哥出去好歹人家都叫一声‘大队长’呢，你们可千万给他留点面子，让人知道他这个五大队的大队长在家还被爸妈骂，可不好。”
“别说大队长，他就是成了公社书记，那也是我儿子。”老爷子撇了撇嘴角：“要不是他管不好媳妇，我能被你妈骂？”
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许敏仍是柔柔哄人：“妈，你别生我嫂子的气了，我嫂子一直对我都挺好的，哪儿能因为说了几句闲话就忘了她对我的好呢？你看，我嫂子娘家爸妈也没了，她的亲人就只有咱们了，你们要再生她的气，她就更没依靠了……”
“好了好了，知道了。”老太太搂了许敏，轻轻抚着她的头顶：“我们大敏就是心肠软，妈也知道你嫂子不是个坏人，只是听到她说你坏话，就压不下火气，这才骂她几回——以后她要是不混说，我也不会骂她了。”
许家两母女搂在一起亲亲热热地说话，隔壁屋里两母女也在说话，不过却是哭哭涕涕的，王美娟哄着闺女，情绪低落到极点。
“好闺女，你不要哭了，妈的心都要让你哭碎了——你放心，妈绝不会让你姑的事影响到你的。”
两母女正说着话，许虎进来了：“还干啥呢？快去炖鸡吧！一会儿都到饭时了。”
王美娟一下火了：“许虎，你当我是你家佣人咋的？没看到我们娘俩搁这儿哭吗？还在这催去做饭。”
“哭，你们娘俩哭怨谁啊？要不是你们犯贱非跑妈那说三道四，妈能骂你们？还有芸芸，那是你姑，不管啥事，你也不能那么说你姑啊！还打淑芬，爸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爸——”许芸芸跺着脚尖叫：“我才是你姑娘啊！你怎么能偏向陈淑芬呢？明明是我挨打了……”
许虎一叹，不是不心疼，可想想还是硬下心肠道：“说那样的话，只挨淑芬打算你好运了，要是敢到你爷、奶面前说，就是你爷、奶打你了……”
“才不会，我爷、我奶多疼我啊……”许芸芸扁着嘴哭叫，却让自己妈扯了下。
“许虎，我就问你，你现在是占在你妹子那一边？还是站在我们娘俩这一边？”
许虎“呵”了一声：“还越说越来劲儿了是吧？你自己寻思下，你们娘俩说的像话吗？大敏改嫁，和你们有啥关系？平常她姑对芸芸他们也不错，你咋还能这么不盼着她好呢？”
“我不是不盼着她姑好，可大敏她也不能这样啊，都奔四张的人了，还改什么嫁呀？和侄女一起论亲，她不害臊，我闺女还害臊呢？”
“得了得了，别说你那理啦！不管你怎么寻思的，现在就闭嘴，不兴再在爸妈面前说那些话——要再说，挨爸妈骂可别指着我帮你们说好话——要不是你给老许家生了一女两女，就你那么说话，妈都能上手扇你你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