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豆腐机？”一起开会的几个人都是一脸懵懂。
被盯到有点心虚，许敏小声道：“就是做豆腐的机器呗！不用人，用电的——像是那个磨，不用石磨，用电磨，又快又省力，人工成本也降低了——我就是说说……”
林老实突然一拍大腿：“电磨这个我知道啊！当年钱老财在县里的亲家家里有个洋面厂，烟囱老高的那个——他家用的就是那种电磨。我年轻那会去卖粮，还觉得新奇来着。”
“磨面粉的——和磨豆浆的一样吗？”林美兰虽是个高中毕业生，可说到这些机械，也是一头雾水。
倒是许敏，松了口气，心道这个年代应该是没有那种一体豆腐机的，有没有生产流水线也不知道，但应该也有豆浆机之类的吧？
“要不，咱们找人问问？”声音稍顿，许敏轻咳一声：“那什么，美兰，咱们一起去大棚吧，这会儿沈同志应该是在大棚。”
林美兰眨巴下眼，突然就捂了肚子：“啊……妈，我肚子有点疼，要不，你自己去大棚吧！”
“怎么好好就肚子疼了呢？唉，美兰……”看着儿媳妇捂着肚子开溜了，许敏无奈，只能自己一人去大棚。
空气里有些微凉的湿气，不知是不是要下雨？不过四月中，就是下雨多半也是雨夹雪。
路两边堆的积雪已经半化，大中午的路上有些泞，不大好走。许敏走到大棚时，裤腿上都崩的尽是泥点子。
大棚里的头茬青菜，估计下周就能收了，这个季节价钱比不上冬天，却也能卖得上价。
沈秋深和陈建功这些天都在大棚里搭架子。
黄瓜、豆角苗子几天就能窜高，正好爬藤。
搭架子这活，沈秋深这个教授反倒要向陈建功学习了。
许敏也没扯东扯西，直接就把事情说了。
沈秋深也是个不喜欢绕圈子的性子，许敏说完，他直接就答应了：“机械方面的事儿我还真不大了解，回头我写信问问朋友，看现在有没有做豆腐的机器。”
许敏也不客气：“别写信，直接打电话，要不就拍电报。明个儿让建功借自行车驮您去。长途话费、电报费我们出，您帮忙好好问问，最好呢，是一条生产线——多少钱，在哪儿能买着——要是，能有现成的二手生产线，那就更好了。”
这样的直接，反倒让沈秋深笑了，心里有根一直绷着的弦松开了。
“好，明天我去拍电报、打电话，不过，许同志，你们真要买生产线？生产线的话，哪怕是二手，也不会太便宜。还有，生产线得有熟练工人啊！”
“钱啊！”许敏咬了下唇：“您先给打听着，不管怎么样，咱们总得先了解下情况吧！”
沈秋深点点头，第二天还真就和陈建功去了镇上，既拍了电报，也打了电话，陈建功回来时脸上表情都有点木的，过后和许敏报账：“妈，沈老师打了十几个电话，又拍电报，花了我十块钱。”
“十块钱还多呀？啥叫信息费不知道？人沈老师肯帮忙打电话都是天大的面子了……”白了眼陈建功，许敏哼道：“给你报销，看你那心疼样儿。”
“不用不用，美兰给我的——我这不是……”
许敏忍不住叹气：“老大呀，你眼界得放宽点，心眼也豁亮点，胆量也得大些，十块钱是不少，可以后几百几千几万个十块钱都能赚到，到那时你还不得吓死啊！”
陈建功差点去扳指头：“几万个十块？那不得几十万了？妈，你可真别吓我，怎么可能赚那么多钱啊？”
许敏气得飞白眼，都懒得理会这笨小子。
要不了几年，万元户的口号就得喊起来了，几十万还远吗？
没过两天，沈秋深就得着消息了：“你们要打听的生产线，还真有二手。不过要出售的厂子远点，在海城。”
“海城？”先叫出来的不是许、林二人，而是陈建功。
被三双眼睛盯住，陈建功也有点窘：“我、我就是——呵呵……就是那个十里洋场的海城？可是够远的……”
说话的时候，陈建功舔了下嘴唇，眼睛亮亮的。
在这个年代，海城可能是最时髦的城市了，不管什么商品，只要来自海城，那就是最好的，和九十年代的“广州货”有异曲同工之妙。
许敏倒是稳得住：“那条生产线几成新？为什么出售啊？是厂子黄了还是怎么的？说多少钱了吗？”
沈秋深轻咳一声：“听说是海城的第五豆制品厂的，好像是要上新的生产线，才把这条线撤下来。几成新嘛，这个不大清楚，好像得两三千吧！”
陈建功直接就倒抽了口冷气。
在七十年代中，这个数字可不是个小数目。
在秋水县县城，一个带三间房的院子也不过一千出头，这一套什么机械可是值两、三套房了。
许敏这会儿不好再说话了，转过头去看林美兰是个什么意思：问消息她可以问，但到底是买还是不买，还得看林美兰。
抿紧了唇，林美兰半低了头，沉默许久，才抬起头来，平静地问：“沈老师，你能不能再帮忙问一下，我能不能去看一下？”
“美兰，你疯了？那么贵的生产线你也敢想？”陈建功有点急了，拉了下林美兰，小声道：“咱们哪儿来钱买啊？美兰啊，你现在豆腐房不也挺好的嘛，咱步子不能迈太大了，会摔的。”
听到陈建功说的话，许敏都想揪他耳朵了：混小子！要是不跟你媳妇站一个战线，你可就险了……
被丈夫拦着，林美兰还是好脾气地笑了下，轻拍陈建功的手背，她柔声道：“建功哥，我知道的……但，你知道我的，要是不去看看，我始终都不会死心。”
转向沈秋深，林美兰沉声道：“沈老师，麻烦你帮忙，我想去海城。”
陈建功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可看看林美兰的表情，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倒是许敏，立刻举手，有点兴奋地叫：“还有我，我也要去海城！”
她一说这话，就被三双眼盯住了。
“妈、妈，你、你要去海城？”陈建功都结巴了：“你连县城都没去过，居然要去海城？你——不害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