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进门的三个男人，婆媳俩都紧张起来。
走在头前的是一个皮肤黑的壮汉，进了仓库，一眼扫过，立刻就皱起眉来。
“李副厂长，你在这儿干什么？”
“张副厂长……”李副厂长笑着招呼，没有立刻回答。
许敏心里低呼一声，还真是冤家路窄。看这情形，李、张两位副厂长不合确有其事了，只不知会不会影响她们的事儿。
林美兰却是看向另外两个人男人。
这就是她们的竞争对手了？
“这两位女同志是——”
“啊，介绍一下，这两位同志是来看设备的，她们想买咱们淘汰下来的那条生产线。”
张副厂长面色更深沉了：“李副厂长，你这是想调过来管生产？也行！我正好对销售感兴趣，咱们两个换换正好！”
火气十足，完全不怕人看出不和来，李副厂长打了个哈哈，一派和气：“老张你又说笑话，既然你来了，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这两位同志，是我一个熟人介绍来的，女同志嘛，还要麻烦你多照顾些。”
说完，李副厂长和许敏婆媳打了声招呼，走人了。
许敏却在心里暗暗叫苦，之前李副厂长说了不是他负责，可没说负责的人和他关系差成这样啊！现在只怕……
都没等许敏想完，张副厂长已经冷着声道：“两位女同志看完了？看完了让让，让这两位同志也看看。”
林美兰也郁闷了，拉着许敏小声道：“妈，好像有点……”
许敏抬了下手，往里头看了眼：“先看完车间再说。”
一行人一起进了生产车间，生产车间很大，却只是厂里很普通的一间。
许、林二人跟在车间主任身后，听着解说，越看就越觉得人家这生产线可是真先进啊！
从白花花的豆浆变成嫩嫩的豆腐，好像就只是几分钟的事儿，相比之下，手工制作真的是太过费工费时了。
但……
婆媳俩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的意思了：这套生产线，和刚才在仓库里看的好像有一些不大一样啊！
竞争对手看得兴奋，出了生产车间就一直和张副厂长说个不停，许敏和林美兰却特意落后了两步，跟在车间主任白主任身后。
摘了口罩，林美兰看似无意地问：“白主任，这条生产线和仓库里被淘汰下来的不是个型号吧？看着比那套更先进。”
白主任有点小惊讶：“林同志懂机械？的确是不大一样，仓库里被淘汰下来那套生产线时间要早些……”
早些？
林美兰还要问，远处有人喊了一声，白主任匆忙离开，林美兰就错过了时机。
两人跟上，在空隙时问了，张副厂长目光扫过，眼神很是冷淡，竞争对手是兄弟俩，都姓王，年纪大些的那个立刻道：“你管他什么时候的？就是张厂长说了型号你还能知道啊？机器好使不就行了？”
咦，这是为了讨好张副厂长？
大哥，不问清楚你买回一堆废铁能用啊？
和姓王的两兄弟脚前脚后进了招待所，才知道两波人居然住在一间招待所。
“真是晦气，那两个溜须匠……”许敏撇撇嘴。
林美兰的心思就没放在这上头：“妈，你说张副厂长为什么没正面回答我的问题？那套机器会不会真的有什么问题？”
“不管有没有问题，真要买的话肯定得试过才买，要是连动都动不了，真是一堆废铁，谁会买？”
林美兰想想：“应该不至于，这么大的厂子——现在的人应该不会……”
没听出许敏话里隐藏的意思，林美兰抿着唇，忽然起身；“妈，我出去转转……”
“去哪儿？我和你一起去……”
许敏到底慢了一步，到大厅时，林美兰已经先出了门，正好看到之前那个服务员小沈，顺口就问：“小沈，那两位同志在房间呢？”
小沈笑笑：“没，去买冰糕了，说要去看亲戚，亲戚家小孩最喜欢吃老海城冰糕了，还得是老大昌的！”
“老大昌冰糕啊？是好吃——好像在哪听过……”许敏拧着眉，等追着林美兰到了才突然想起来：“啊，是李副厂长家的孩子最爱吃老大昌冰糕啊！”
“妈想吃冰糕吗？”林美兰回头，略有点茫然。
“不是啊，我说那两个人……”把从小沈那里听到的学了一遍，许敏皱眉问：“你觉不觉得有点奇怪？”
“……妈，海城的小孩都喜欢吃那个冰糕吧？”林美兰不以为意，转头去和坐在门口打毛衣的大妈闲聊。
六厂的家属区都是一栋一栋的筒子楼，做饭就在楼道里，看着乱，却也热闹。
林美兰稳重机敏，许敏泼辣热情，两人都是嘴甜人勤快，帮忙干活干着干着还真就把事都打听出来了。
就像两人想的那样，那套淘汰下来的生产线实在老旧，用一嫂子的话说：“不是64就是65年的，早几年就说有点落后了，一直没换，要不是今年老厂长从日本引进了一套新生产线，还不能换下来呢！”
年后才换下来，那就是使用没问题了。
“不知道，他们从日本进的那套新生产线，是什么样的？”林美兰低喃，有些心动。
“再好使咱也买不了，不说多贵，进口的那得用外汇。”许敏叹一声：“昨天李副厂长家那台冰箱不也是日本货？现在咱们国家是有点落后了，可要不了几年，咱们国家自己也能生产出那样的设备——美兰啊，到时咱家冰箱、彩电、洗衣机都备上啊！”
让许敏一拐，林美兰脑子有点蒙：“洗衣服还有机器啊？”
“那是呗！”许敏笑笑，刚要接着憧憬未来，突然脚步一顿，一把扯住林美兰往边上闪。
被许敏突然拉到路边檐下，林美兰刚想问，就见前面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匆匆而过。
“呀，是他们……”林美兰皱起眉，不用许敏说也有点急了：“不会是去给张副厂长送礼——不对，那个方向——李副厂长？！”
捂住嘴，林美兰扭过头去看许敏，想起婆婆说过的话：“难道，他们真是去李副厂长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