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偷偷摸摸的，像当间谍似地跟在那两人身后，眼看着他们进了李副厂长家住的楼洞，婆媳俩对视一眼，都觉浑身冰凉。
明明这两个人是张副厂长带去看设备的，怎么居然会给李副厂长送礼呢？
两人失魂落魄地回了招待所，正好小沈值班，许敏眼睛一亮。
“小沈啊，大姐问你点事呗！你看，我们这次来没少麻烦李副厂长家，就想着买点啥土特产的去他家看看，那啥，你知不知道他爱人王同志喜欢什么？听着口音，王同志可不是海城本地的……”
“可不是嘛，王姨是河北的，就那两个同志就是王姨的老乡啊！”
“是吗？原来他们是老乡啊！”许敏呵呵笑，回了屋就拉下了脸。
同姓王，甚至连小沈都知道人家是老乡了，可见关系亲密，说不定还是亲戚呢！可偏偏他们来六厂买设备，却没有找李副厂长帮忙，甚至在仓库见到李副厂长，都没打一声招呼，这么看分明就是有意在张副厂长面前装不认识嘛！
“这是——”许敏越想越气，忽地一下站起身：“把咱们当挡箭牌了是吧？”
林美兰也笑不出来：“不想帮咱们就说不帮好了，为什么要这样……”
“还能为什么？一是不好意思拒绝，二嘛，我看李副厂长是拿咱们树靶子呢！看那个张副厂长的样子，和他积怨不是一天两天了，有咱们站在那吸引火力，那两个自然办事不就更方便了！”
许敏哼哼两声：“谁要再和我说这时候人心朴实，我就——美兰啊，你也别着急，咱们现在知道了也不算晚。”
话是这么说，第二天见张副厂长时，到底有些心里没底。
看着他那张冷脸，许敏真是几次都想吼：“你盯错人啦！你上当受骗了！”
“张副厂长，您看，我们大老远地跑到海城来，是真的很有诚意的，您……”
“想买设备的肯定都是带着诚意来的！没诚意的，我们厂也不会让人进门。”张副厂长不轻不重地怼了句，沉声道：“设备你们昨天都看到了。那条生产线除了制作大豆腐，还能制作干豆腐、腐竹、豆干，能满足大部分豆制品的的生产，如果不是厂里要上新生产线，我们也不会淘汰下来……”
稍顿片刻又道：“你们诚心买，我们厂也诚心卖——四千块钱！这是我们厂经过几次会议最终的定价。”
听完这个报价，许敏还好些，林美兰张了张嘴，半晌都没说出话来。
许敏眨巴下眼，后知后觉地品出滋味了。
四千块，可不是后世的四千块！七十年代中的四千块，都能在京城买个筒子楼的套间了吧？要这么想，这四千块可相当于后世的上千万了！
这么一想，许敏也觉得肉疼了了。
“张副厂长，这个定价不合理吧？”忍着牙疼，许敏尽可能保持心平气和：“那套机器，已经使用超过十年了，就单说折旧这一项，也不值四千块了吧？您看，我们是真有诚意买，再报个合理的价格吧！”
“折旧？”张副厂长失笑，看着许、林两人，就那么笑了足有一分钟，才倾身逼问：“这些话是李副厂长教你们的？还折旧？告诉你们，那条生产线到今年三月初还在使用！我们厂每个月都会保养那条生产线，你们现在再去看那些设备，都找不出半点磕掉漆的地方！就这样，你们还好意思说什么折旧的话？”
许敏被气笑了：“再保养，也还是用了超过十年——零件应该已经换过几批了吧？”
“换零件那不正常嘛！什么生产线能不更换零件？”张副厂长气结，忽地起身，一拍桌子：“没什么好说的啦！我告诉你们，谁答应便宜卖你们的你们找谁去！搁我这儿，就不能贱卖国家财产！”
“张副厂长，我并不是……”许敏还想解释，可张副厂长直接就撵人了。
被撵出办公室，正好看到王家两兄弟，许敏吁了口气，猛地转身又冲进了办公室。
“张副厂长，你口口声声说不会贱卖国家财产，那是不是说不管是谁都是一个价？要是这样的话，那我想听听别人怎么说。”
正说话间，那两兄弟也进了办公室，林美兰跟在他们身后，紧张地看着许敏。
许敏反客为主，不等张副厂长说话，就回头笑道：“那套生产线卖四千块，你们现在掏钱吗？”
那两兄弟也是吓了一跳。
大哥张嘴就道：“四千块呀？不能吧！都够在我们县城买五套房了！”
话才说完，许敏就乐了：“张副厂长，你也听到了！不是我一家觉得你这价格贵啊！我看，您还是和厂里再开开会，是不是重定下价吧！又或者，还要再等另一波买家？就怕那些设备放久了没人保养会生锈，真的成了一堆废铁啊！要那样的话，可就是把国家财产变成垃圾了……”
张副厂长脸色铁青，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沉声道：“我们会再开会——结果会通知你们的。”
没等太久，第二天下午许敏就接到了通知，说是厂里决定让双方报价，最后价高者得。
晚上，李副厂长特意来了招待所，满脸歉意：“都怪我，是我误了你们的事，要不是因为我的关系，老张一定不会这样的。可惜现在闹成这样，其实原来我们开会定的价格是两千块的，哪想到老张竟会因为一时之气报了那样的高价。这事儿闹成这样，也只能让你们双方报价了——可能，你们得报得比两千多些……”
许敏一脸感谢，只差去握李副厂长的手痛哭流涕了：“李副厂长，可多亏得你告诉我们这些，知道底价真是帮大忙了。”
“哪里哪里，都是因为我——那你们看，你们到时报个什么价？”
迎着李副厂长真挚的目光，许敏笑道：“就按李副厂长说的，我们报个比两千高的。美兰啊，你看咱们报两千二怎么样？”
林美兰笑笑：“可以啊！妈，你作主就好。”
许敏立刻得意地仰头：“看，我儿媳妇都说听我的了！我们家啊，我说了算！”
李副厂长跟着笑，一直到走，都是满面笑容。
笑着送走人，婆媳俩回了房间立刻趴在门缝上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