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副书记闻言一叹:“说得对,原本我是想保护那位匿名举报者的,可现在看来,不找出举报者是拿不到证据了。”
说到做到,丁副书记回到大队办公室,直接就和陈建功说开个村民大会,他要和举报者当面交流。
这骚操作,陈建功都惊呆了。
不是说得保护匿名举报者吗?怎么到了丁副书记这,居然大张旗鼓地找举报者呢?
心里这么说,可陈建功却不能反对,查的就是他,他要反对人不还得当是他心虚啊!
反正,领导怎么说就怎么办。
陈建功还真就拿着大喇叭喊人了。
喊是喊了,可人来得却不快,稀稀拉拉的,快一个小时地才来了一大半,还抱怨:“大队长,大冷天的开啥会呀?这都腊月了,都猫冬呢,还有啥好开的?就有啥事,大队长作主不就行了?”
陈建功呵呵笑,也不生气,把丁副书记往出一推:“丁书记,我看也就这样了,大冷天的八成不能全来,要不,你先说!”
丁副书记咳两声,拿着大喇叭,还真一张嘴就说举报信的事儿:“现在,公社上派我下来调查事实,写信的同志现在就可以站出来,当面和陈建功对质,只要有证据,我保证公社上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损害百姓利益的贪官污吏!”
他说得挺激昂,台下乡亲却是听得直磕巴眼睛:“啥贪官?陈建功贪污了?”
“谁举报的呀?不是,要我说人陈大队长干得挺好的呀,举报他干啥呀?”
也有阴阳怪气的:“好啥好呀,不让人好好猫冬,非整那啥大棚,想累死人……”
前面的一扭头,一看说这话的可不是王山又是谁,忍不住啐了声:“说得好像你搭大棚了似的!王山,你不愿意干活赚钱你就别瞎咧咧,坏了我们搞副业,和你没完……”
王山撇撇嘴,不吭声了,回了头却是一双眼溜溜转,和耗子一样盯着人看,看完了还举手大喊:“报告领导,我们屯子里会写信的不多,你也别问我们这些大文盲,就抓那几个会写字的不就得了。”
话糙理不糙,还真是这回事儿。
不过也有人想问得更清楚些:“领导,你说调查,那查没查我们大队的帐啊?咋的?我们大队上的钱少了?拖拉机可是不老少钱吧?”
丁副书记直接被问没声了,再如何也不能在这事上说谎:“大队上的帐没问题,储备金也没问题,但既然有人举报,我们自然还是要好好调查的。”
问话的人就“呵呵”了:“钱没少还查啥呀!我们大队长干得挺好的,我们跟着大队长干,也觉得有奔头。那啥,建功啊,叔托个大啊!你当大队长,咱爷们心里乐——你以后也好好干啊!”
陈建功忙答应一声,少不了拍着胸脯下个保证。
那大叔哈哈一笑,挥挥手就撤:“都散了散了,大冷天的冻出个好歹来……”
有走的就有跟的,一会儿功夫,人就散个精光,丁副书记喊这个叫那个,根本没人理他,倒是有不少人,临走前都和那大叔似的,和陈建功打个招呼,让他接着好好干,原本要进行的批判大会倒成了表彰大会。
陈建功笑呵呵地送走乡亲们,又为难地看丁副书记:“丁书记,你看……也不怪乡亲们要走,这天太冷了,要不,我把咱屯子上会写信的列个名单,挨个叫到大队部去。”
丁副书记摆摆手,皱着眉道:“不用,我在大队上走走,陈大队长,你就不用作陪了。”
“成啊,那我在办公室等您。”大冷天还陪你闲逛?陈建功又不傻。再说了,他就是想献殷勤,人家也不愿意不是。
两下分开,陈建功还真就回了大队部。
丁副书记却没像他自己说的一样走走,而是带着两个审计直奔知青点。
“书记,你这是找着了?”
丁副书记点点头:“我刚才看知青群里有人脸色不大对,虽然不确定,但能写出举报信的应该还是有文化的知青们。”
“也是,别人没那么大胆……”一个审计说了句,看丁副书记看过来忙低下头去。
到了知青点,丁副书记还想含蓄着问的,哪想到知青们直接就炸了。
一向不太爱说话的胡知青竟是第一个翻脸的:“到底谁写的举报信?还要不要点脸了?之前刚闹起来那阵子,在学校里写举报信还不够是吧?下乡了还整这事?”
三大队这一批知青,下乡算是晚的,年轻还都不是太大,经历的事也不像最早一批那么多,甚至还有不少像胡知青一样看不上写举报信的人。
胡知青一带头质问,有好几个都忙表示不是自己,自己绝不是那种人。
丁副书记笑笑,不紧不慢地道:“对对笔迹也就知道是谁了……”
他这话一说,原本闷声不作声的杜文轩就站出来了:“丁书记,我们这些知青做错什么事了?是犯人吗?还要对笔迹?这不是在对待犯人吗?您这样做不合适吧?再说了,我们都说没人写举报信了呀!”
丁副书记深深地望了杜文轩一眼,温言道:“同志们放心,我会保护举报人,绝不会让他受到伤害的……”
他话还没说完,胡知青已经叫道:“谁举报的快点站出来!别在背后搞鬼,恶心大家伙……”
胡知青这么一叫,原本脚尖往前探了一步的杜文轩立刻也跟着叫起来:“就是,明人不说暗话,有什么话当面讲,背后搞鬼不是……”
目光一转,正好对上胡知青审视的目光,杜文轩一噎,后半截话都没说出来。
知青们一闹,丁副书记也没法再调查了,只能离开,临走时还说如果有什么情况欢迎知青们到公社去找他聊聊。
知青们哄笑,看似送客,却没带半点尊重。
丁副书记转身,笑容就不见了,冷着脸,就连大队部都没回,直接就回了公社,两个审计跟着他,也知道这次的调查大概就这么无疾而终了。
也是,帐也查了,又没证据,那人陈大队长可不就等于清白吗?
调查的人是走了,可对事情有怀疑的人却没放下。
胡知青背着同伴,直接找上了杜文轩。
杜文轩一脸受辱的表情,愤愤然道:“你怎么能怀疑我呢?老胡,咱们关系可不错的,我是什么样人,你不清楚吗?就算是怀疑,你也不该怀疑我啊!甚至,不该怀疑咱们知青同学,你不是说了,我们不是那种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