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轩还了钱，许敏巴不得他第二天就走，一路催着陈建功给杜文轩办手续提档案，没两天，杜文轩的事情就办妥了。
可杜文轩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就离开，说是想再留几天，好好再看看这座他生活过热爱过的村庄。
哄鬼呢！明眼人都看得出他早就想逃离这里了，更何况，他最近和一个知青点住的男知青们关系也闹得不好。
只有张知青和几个女知青，一听杜文轩说想聚聚，才激动到痛哭失声。
关系不好归不好，杜文轩买了不少熟食，在大队部前的晒场前摆上宴席时，还是去了一大堆人。
除了知青们，有不少社员也去了，还不忘让小孩子回去喊人：“快点去吃席啦！好酒好肉，比咱家做的味道更好。”
陈家没一个去赴宴的，许敏还很怀疑杜文轩到底想搞什么鬼。
又买熟食又买酒的，难道还真是考上大学人就款起来了？
天寒地冻的，就算升了篝火也还是冻手冻脚的，得多贪吃才能跑晒场去吃席啊？
许敏窝在暖炕上，暖和得都有点迷糊了，隐约的听到有人喊陈淑芬的声音，她先是没在意，迷迷糊糊的不知多久突然就打了个激凌，一下惊醒。
出去喊人，才知道来找陈淑芬的是兰子，说是织毛衣不会针法了，让陈淑芬过去教下。
许敏拧起了眉：“她怎么没拿毛衣过来？还喊人过去她家……”
“可能还想和大姐说点悄悄话呗……”陈淑芬笑嘻嘻的，小小少女一副很懂女人心的样子。
许敏却是皱起眉，还是觉得不大舒服。
陈淑芬此时此刻也是心里不大舒服的，她跟着兰子出了家门，一路听着兰子亲扯，走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这路竟不是往兰子家去的方向。
停下脚步，陈淑芬皱眉道：“不是说去你家吗？这是上哪儿去啊？”
“哟哟哟，看你这调调啊！”兰子拧了下陈淑芬，啧啧有声：“我还能把你拉去卖了啊？就在咱屯子里，你担心个啥呀？跟我走吧，有人想见你……”
“谁想见我？”陈淑芬没有动，仍是警惕地看着她。
兰子沉了脸：“你这是干啥？我还能害你啊？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这不是看人家都要走了，怕你留下遗憾，才帮忙记你们见一面的吗？”
“杜文轩？”陈淑芬看兰子笑着点头，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兰子忙抓住她的胳膊，叫道：“你这是干啥呀？我都答应一定会把你带过去了，你这会儿跑了我怎么给人交代啊！”
“我管你怎么交代？”陈淑芬也来了火气：“你明知道我早就和杜文轩没关系了，你还要让我见他，我倒想问问你到底是报的什么心？再不然，还是收了他什么好处？”
“唉呀呀，我是那样人嘛……”兰子抱怨，声音里却是透着虚：“好淑芬，杜文轩是真的很有诚意的，他说他离开咱屯子，最舍不得的就是你了……是，他是做了一些错事，可人这辈子，谁能保证不做错事呢？我听他说得可怜，就只是想见见你，郑重给你赔个礼道个歉而已。你说，他那么有诚意，我怎么能拒绝呢？”
“他说——要赔礼道歉？”陈淑芬低声问，声音有点哽咽。
她是和杜文轩断了，甚至连见都不想见那个人。
可，不愿见的本身其实又何尝不是一种留恋。
午夜梦回，不是没有想过那个男人，毕竟她是真的喜欢过他，也曾有过欢乐的时光。
陈淑芬咬了咬唇，低声道：“好，我去见他——是该道个别的……”
道个别，从此后就真的断得干干净净。
他远走高飞，回到一直梦想的城市，而她则留在这片土地生活，再也不去想。
终此一生，大概是再无相见之日了。
报着这样的想法，陈淑芬的态度不再坚决。
兰子看出来，就笑了：“这就对了嘛，人一大学生，马上就要上大学了，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啊！”
陈淑芬没有说话，默默地跟在兰子身后。
两人越走越偏，却是让陈淑芬越来越熟悉。
“是——去牛棚？”紧挨着养猪场的牛棚，沈秋深不住后就又空了下来，倒是清静。
兰子笑眯眯的道：“那边没人，正好你们俩好好说会话。”
陈淑芬不吭声，到了牛棚前，却是又顿住脚步，看着紧闭的门，她一时间有些迟疑。
兰子却是猛地拉开门，一把将陈淑芬推了进去：“我可是把人给你带过来了！”
陈淑芬没有防备，被推进屋里，想要转身拉住兰子，她已经砰地一声关上门了，陈淑芬去拽门，兰子在外头紧紧抓着，还嘻嘻哈哈地笑：“你们好好说话吧！我这就走，绝不偷听……”
连拽了几次，都没拽开，陈淑芬只能放弃，转身看着杜文轩，沉声道：“你想道歉？那现在就说吧！快一点，我还得回去包豆包呢！”
杜文轩笑了，打从陈淑芬进屋他就一直在笑眯眯地看着陈淑芬，现在更是情深款款，看得陈淑芬浑身不自在。
之前交往时，她自然是喜欢他这样深情的专注的目光，可现在，却是觉得有点毛毛的。
别过脸去，陈淑芬半拧了身子：“你有话就说，别这么看着我……”
杜文轩嘴角的笑一僵，随即又笑了。
他走近身，柔声唤着陈淑芬的名字，深情地道：“淑芬，我知道你还生我的气……是我不好，之前总是爱慕虚荣，为了回城做了很多错事，错过了你的深情，也伤了你的心。”
陈淑芬本就是个心软的人，听杜文轩这样说，也是有些哽咽，半晌，才道：“你以后好好的吧——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以后我们也可能不会再见了……”
“我舍不得你……”杜文轩一把拉住陈淑芬的手，眼角也湿润了：“淑芬，我在三大队经历过很多不好的事，只有你，是我这段阴暗生活中唯一的阳光。我是真的喜欢你，只要想到以后都可能看不到你，我的心……”
杜文轩深情表白时，陈淑芬也有些动情，不由自主地想起过去的那些欢乐时光，眼泪也跟着落了下来。
可是杜文轩表白越深情，手上的动作也越大了，一开始还是抓着陈淑芬的手，然后就变成揽她的肩了，接着就变成搂腰，竟是把人往自己怀里抱了。
陈淑芬心头一惊，原本的动情变成了心惊。
她猛地一把推开杜文轩，喝道：“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她还怕自己误会了杜文轩，又放缓了声音：“你就在那儿站着，咱们就好好说会儿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