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一顿，女学生捂了嘴，有点不好意思地道：“真是的，我不该和你们说这些有的没的——你们，是白蓉的大姑姐们吧？”
许敏笑笑，坦然道：“我是白蓉的婆婆。”
“婆婆？这么年轻的婆婆？”女学生瞪大眼，想想又笑了：“也是，你们那会儿结婚都早，我看白蓉的爱人也没多大年纪——说起来，要不是白蓉爱人带着孩子来了，我们都还不知道白蓉已经结婚生了孩子呢！”
陈淑芬压不下火气了：“她之前说自己单身了？”
“倒也不是说单身……”女学生笑笑，还真不好说了。
不过她不说，许敏也明了：不用说单身啊，只是不说结婚，不提家里还有孩子，别人自然而然地就把白蓉当成单身了。
目光转开，许敏看到窗外树下，一个戴眼镜的男学生正在把一封信递到一个女生手里，不等女生说什么，就很激动地开始朗诵。
隔着门窗，许敏听得不是很清楚，只能隐约听到“老了”“睡意”“炉火”之类的字眼，想想，她倒是知道是哪一首诗了。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意昏沉，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慢慢读，回想你过去眼神的柔和……”
女学生瞪大眼：“《当你年老时》，爱尔兰的叶芝的诗歌。伯母，你懂诗啊！”
许敏失笑：“不懂，不过我倒是读过这首，喜欢那句‘只有一个人爱你那朝圣者的灵魂，爱你衰老的脸上痛苦的皱纹’……爱情不是只有青春年少、花前月下的浪漫，揩手共度余生何尝不是一种浪漫？”
看陈淑芬眼带星光，许敏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也不解释，只笑着和女学生说：“大学生还是浪漫得很，这样读着诗求爱。”
女学生撇撇嘴：“还有唱歌求爱的呢！不过没有我的事，都孩子妈了……”叹息声里还是有点小遗憾的。
陈淑芬口齿微动，到底没说出别的话来。
许敏也笑，不像陈淑芬想得那么多，只是心道人生遗憾总是难免，但没有因此而做出出格的事，可见她还是深爱自己的家人，反之白蓉……
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听到陈淑芬低呼：“白蓉……”
转过头去，可不是白蓉。
脸色煞白，双手紧紧捏在一起，慢慢走近的白蓉神情紧张，面对许敏几人，如临大敌。
就白蓉这副表情，任不是个傻子也看出来婆媳之间肯定是有些什么事儿了。女学生也知趣，忙告辞，临走时还有点不放心，迟疑半晌才笑道：“伯母，这里是学校。”
许敏失笑，点头道：“我知道的。”
她还什么都没做好吧！
看同学走了，白蓉才松了口气，却仍然没坐下，只是看着许敏，沉声道：“我没做陈建军想的那种事。”
许敏勾下嘴角，只问：“你没看到小肥牛？”
到了这时候，白蓉才似刚看到小肥牛一样转过头去。
目光忽闪，白蓉眼底有泪光，想伸出手去抱孩子，小肥牛却是抓紧陈淑芬的衣襟往她怀里躲。
白蓉咬了咬唇，转头看许敏，带着怒气：“你看到了，不是我不疼孩子，不想亲近儿子，是你们把他教得不跟我，不亲近我这个当妈的。”
“你这是在怨我们了？”陈淑芬尖叫起来：“白蓉，你讲不讲点良心？你考大学，妈是支持你的！为了让你上大学，小肥牛才满周岁你就离开他了，怎么着，我们帮你带孩子还带出错来了？”
没想到陈淑芬会突然不讲情面地冲她嚷嚷，白蓉一时间也有点乱了阵脚：“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管是什么意思，你先坐下吧！”许敏叹了声，温言道：“小孩子是这样的，谁带他多些他就和谁亲些……白蓉，变算小肥牛刚过来时不和你亲，可你是他亲妈，只要你多带带他，他怎么会不和你亲呢？”
看样子，那个帮忙带孩子的小张真的没说错，白蓉这半年大概连家都不怎么回的，更不用说带孩子了。
许敏看着垂下头不吭声的白蓉，忍不住问：“你不爱小肥牛吗？他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啊？”
“我怎么会不爱自己的孩子？”白蓉猛地抬头，愤愤然的表情：“我当然爱小肥牛！只是——他来得不是时候，我、我太忙了……之前也是，那个时候，完全是个意外……第一次高考，我本该能考上的，如果不是因为要照顾小肥牛，我本该考上的……”
“意外……”许敏苦笑：“所以当初你和建军结婚只是为了补救‘意外’？而不是真心想嫁给建军吗？那个时候，你觉得委屈了？”
白蓉咬着唇，不吭声。
许敏摇摇头，叹道：“不说那些以前的事了，我们谈谈现在……”
一说到现在，白蓉的情绪更紧张了：“陈建军说谎，我没做对不起他的事。”
“你知道建军和我说了什么？”许敏看着白蓉，带出一丝嘲讽：“你连建军和我说了什么都不问，就先说他说谎，是不是太武断了？还是你根本就信不过建军的人品？”
白蓉咬牙，半晌才道：“那天他打人时就说了，我能想到他会和你说什么。”
许敏沉默片刻，才低声问：“你知道建军和公安说自己是喝醉酒打了不认识的人——知道的吧？”
白蓉没说话，但看神情却是默认知道的。
“那你知道建军为什么和公安那么说吗？”
白蓉嘲讽地一笑，淡淡道：“无非就是怕丢面子，男人嘛！”
许敏强压下火气，忍了气道：“陈建军他不说，是因为不想你的处境更难过，要是让你身边的人，你的同学知道你的爱人打人进了看守所，还是为了怀疑你出轨，你觉得你现在还能这么安静地坐在学校里读书吗？”
嘴唇哆嗦，白蓉沉默半晌后才哑声道：“他要真这么为我，当初就不该带着小肥牛来找我，让所有人都知道我结婚生子，让我被人耻笑……”
“谁耻笑你了？”许敏也火了：“你结婚生子是事实，有什么好耻笑的？你刚才的那位同学不也是一样结婚生子？人家能坦荡荡的说出来，你怎么就不行？有什么好怕人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