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蓉不作声,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不想再回胜利公社,等我毕业后,我希望能分配回海城。你也知道,现在知青都在返乡,我以后可以把户口从学校直接迁回海城……”
陈建军讪笑:“我听说了,之前知青返城潮,有好些知青和当地的爱人离了婚,你也是为的这个?白蓉,你可以把户口迁回海城啊,不能带爱人和孩子不要紧,我和小肥牛也不求户口,只要我们人在一起,没户口也没关系。我去海城一定可以找到司机的工作,我可以养家,可以照顾小肥牛,不会影响你的工作。”
白蓉的声音忽然就大了,带出怨气:“照顾小肥牛?你现在照顾好小肥牛了吗?还不是把他丢给别人照顾的!司机,司机的工作很好吗?你之前开大车常年不着家,还不是让我一个人孤单单的?
你说来河东,我劝你也不听,又跑去扛大包,把自己作成什么样子?你知不知道,你带着小肥牛到学校找我,别的同学是怎么看我的?他们都问‘白蓉,那是你爱人?’——那个腔调,那个声音,我就是到死都不会忘记……”
陈建军沉默好久,才沉声问:“你——是嫌我给你丢人了?我……每次去见你的时候,都穿得干净——我……”
陈建军的声音有些发哽,似乎是说不下去了。
白蓉此刻说话的声音就显得格外的冷淡:“你穿得再干净,也还是看得出不一样的——建军,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现在,更是不可能再站在同一个世界——我的世界,你融不进来的……”
陈建军默然,许久后,突然就大笑起来:“原来,在你眼里,我一直都是小丑——是吧?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喜欢过我?觉得我的付出是个笑话?既然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嫁我?”
“为什么嫁你?你不是知道吗?”白蓉淡淡的:“我之前应该听妈的,多考虑下,如果我重新选择,就不会生下……”
“闭嘴!”陈建军一声厉喝:“不许你这么说,小肥牛他是老天爷送我最好的礼物,我不许你说那么狠心的话。”
白蓉收声,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很感激你,在我最痛苦最迷茫的时候陪在我身边,如果没有你,插队的日子只会更苦更难……建军,我们曾有过美好的时光,但,那都过去了。求你,放我走吧!我真的累了……”
“累了?”陈建军嗤笑:“白蓉,你是铁了心要和我离婚是吧?”
白蓉深吸口气,沉声道:“是,建军,我们离婚吧。好聚好散,让彼此有更美好的未来。”
“只有离开我,你才有美好的未来吗?”陈建军失笑:“我呢,从来没想过我的未来里没有你——白蓉,你……”
陈建军似乎是流泪了,他哑着嗓子道:“白蓉,你真的要这样?”
“是,我一定要离婚!”白蓉强硬而坚定:“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们就只能诉讼离婚——我,只是不想闹那么难看。”
“哪怕是打官司,你也要和我离婚?”陈建军吐了口气,终于道:“好,我们离婚!不过,白蓉,我不可能把小肥牛给你的。”
白蓉沉默片刻,才道:“小肥牛归你,我现在上学,也没办法带他。”
“不想?不难过?不后悔?”
“现在,我有别的选择吗?”白蓉反问,涩声道:“小肥牛一定会理解妈妈的。”
陈建军冷笑:“你指望一个才两岁多的孩子理解你的选择?我想,他就是长大了也不会理解……白蓉,你想离婚,那我们就回黑水镇去办手续。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白蓉皱眉:“一定要回黑水去办手续吗?能不能你自己一个人去办?”
“办手续不回去办,这里能办?我们又不是在这登的记,户口也不是这的。”陈建军似乎笑了下:“要是一个人就能办手续,那得有多少人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被离婚了啊?”
白蓉有些无奈:“好吧,我们回去办手续,你想我答应什么条件?”
陈建军平声道:“回去的路上,你带着小肥牛吧!让他最后和妈妈亲近亲近,说不定以后都不会再见了呢!”
一句话说得白蓉也哭了,可哭归哭却到底没有改变主意,反倒背后找了许敏。
“妈,建军那个性子……我要是回去办手续,他要是反悔了……”
“你怕什么?”许敏冷笑:“你还怕他后悔把你绑起来关起来是吧?放心!他要是后悔了,我就打断他的腿,绝不会让他拦住你前程的!”
一语双关,说得白蓉脸都红了,在之后见着许敏总是有些不自在似的。
回程路上,许敏比来时放松许多。
白蓉提离离婚,她替陈建军遗憾,也替他松了口气,有种“另一只鞋终于落下来了”的感觉。
剧情是强大,但好歹现在和原剧情已经有了很大不同。
陈建军没有伤人,也没有坐牢,虽然现在痛苦,但长痛不如短痛,再重的情伤,时间也可能治愈。
只要,他能真正的放手……
许敏转过头,看看因为小肥牛哭叫而手足无措的白蓉,再看看目光没有离开过白蓉的陈建军,忍不住摇了摇头。
陈建军打的什么主意,她自然是看得明白的。
只是,未必会如愿。
这一路上,白蓉是有照顾小肥牛,可却一直手忙脚乱的,面对小肥牛的闹,她不是手忙脚乱,就是转头向陈淑芬求助,那种生疏劲儿,陌生人绝不会把她当成小肥牛的母亲。
“建军啊,你其实也看出来了不是吗?淑芬接过小肥牛时,白蓉感激的都快哭了,如果不是你要求,她肯定早就撒手了——照顾孩子,对她来说,是苦差事呢!”
“妈,你别说了……”陈建军猛地起身,别过脸去,他压抑着声音:“我去下厕所……”
许敏站起身,到底没喊人,只是过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人回来,她到底不放心,还是跟了过去。
她站在厕所门外,隐约听到里面男人压抑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