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察觉到许敏的目光,刘芝回过头来,还是半猫着腰,脸上还带了个略带讨好似的谦卑笑容。
可是,许敏却觉得整颗心都凉透了。
顾不得别的,上手就捏着小肥牛的脸,硬把嘴掰开,把糖掏了出来。
嘴里没了甜味,小肥牛气得哇哇大哭,许敏又气又急,忍不住拍了他屁股两下:“不认不识的,人给你糖你也敢吃,就不怕毒死你!”
刚才目光相对那一眼,她真的是吓坏了。
刘芝虽然在笑,可那双眼睛里却没有半分温和,反透出难言的恶毒之意。
想想后世那些法制新闻,许敏是真的怕了。
不说刘芝会不会真的下毒,就是用糖把孩子拐走随便卖到哪个深山老林去,也足以把整个陈家都给毁了。
许敏牵着小肥牛的手,转身拖着大哭的孩子往回走:“回家、回家!咱们明个就回镇上去。”
要不是没有证据,许敏这会儿早就扑上去撕烂刘芝脸上的笑了。
只是,再有积怨,她也不能因为人给孩子一块糖就报警啊。
回了家,小肥牛还是哭,可陈淑芬还是断断续续从小肥牛嘴里问了出来,知道他原本是在院里玩的,是刘芝拿了糖叫他他才跑出去的,家里三个大人面面相觑,同时感到后怕。
许敏直接就拍了板:“我明天就带小肥牛回镇上。淑芬,你和小胖子也跟着我一起去镇上住。我租的那屋够住。本来我就想着要在镇上买房子的,现在提前买就好了。至于建功……”
看看陈建功,许敏沉声道:“你自己一个人守家,得时刻提高警惕,盯牢了刘芝,可千万别给她可趁之机。真要让她得了机会,可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呢!”
陈建功点头,沉声道:“妈,我知道了。你们搬进镇里也好,我也安心点。这个刘芝,之前那么老实,还以为她不会闹事呢,哪知道都是装的。
现在没人太在意她了,她就动了,先是给老刘家地里撒石灰,又拿糖拐小肥牛。今天要不是妈及时找到了,说不定她就把孩子拐哪儿去了——这老娘们,可是够狠的。”
“屯子里和她结仇最深的就是咱们家,她动坏心思一点都不奇怪。建功啊,这人一旦动了坏心思,就压不下心底的恶毒了。屯子里可还有不少和她结怨的,那些作证她放高利贷的,她能不恨?你是大队长,除了自己的安全,全大队的安危你也得保障啊!”
陈建功应了声,神情很是沉重。
一旁的陈淑芬脸色也是沉重的,犹豫挣扎了半天,她终于道:“妈,我不想去镇上。那啥,代销点总不能关啊!”
“关了关了,也赚不了多少钱。”许敏刚说完,就扭头看陈淑芬:“不只是因为代销点吧?是舍不得大勇?”
陈淑芬脸上一烫,忙否认:“不是那事儿,妈,我、我和大勇是挺好的,之前郝大娘还说希望我们新年前结婚呢!可我想留下,真不是因为那事儿……”
抿嘴笑笑,陈淑芬眼底有了光彩:“咱大队上不是说今年的猪养完后,就不再办养猪场了嘛,我寻思着,想把养猪场那块地租了,自己开养猪场……”
声音越说越小,她躲闪着许敏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妈,你和我嫂子都有自己的事业,花花都成经理了,就连、连白蓉都是为了上学,为了自己以后的事业和二弟离了婚。我、我没那么多学问,脑子也没那么灵,可我也想干点什么,不想就这么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
“好啊!”
许敏一把拉住陈淑芬的手,真心实意地夸道:“淑芬,你能这么想,我真是太高兴了!你说得对,女人就得有自己的事业!如果一辈子,只能靠依附男人才能活下去,那是女人的可悲。”
“妈,看你说的……”一旁的陈建功还想说两句俏皮话——从老一辈到现在,多少女人尤其是农村妇女,不就是家庭妇女,也没见人觉得可悲啊!
话都到嘴边了,对上许敏瞥过来的目光,陈建功的求生欲立刻上来了,闭嘴板脸,他咽下所有话,用表情表示“妈说得对!妈和媳妇,大妹做事业,他全力支持!”
让许敏的话说得热血沸腾,陈淑芬的脸胀得通红,反手抓着许敏的手道:“妈,我想来想去,我最擅长的就是养猪、养鸡这些事,那为什么不把养猪变成我的事业呢?!您不是经常说,改革开放了,全国都要搞经济了!我的力量很小,可我要用养猪来帮咱们国家搞经济,也为改革开放贡献一份力量。”
“说得好!有觉悟!”
到底还是这个年代的青年有思想有觉悟,不像她,只想到个人发展了。
就像陈淑芬说的一样,个人的力量很小,但她也想为祖国贡献一份力量。
只希望她这只小蝴蝶能扇动更大的风,影响更多的人。
吃过午饭,许敏就带了小肥牛回镇上,到了晚上直接去接了小胖子放学。
小胖子一听能留在镇上,乐开了花,在炕上打滚,又给小肥牛当马骑,疯够了才肯洗洗睡。
许敏轻拍着小少年的背,听着少年梦呓“妈,我好高兴,我想一直和你一起住”,忍不住叹了一声。
最近半年,她一直忙着市场的事,连三大队都少回,更不用提照顾孩子了,乍一听小胖子连梦话都这样想她,还真有点酸。
只是酸过后,她忍不住拍了小胖子的屁股一下:“臭小子,你要是不学好,欺负你妈,看我怎么收拾你……”
孩子终究会长大,会有自己的生活,会渐渐脱离她的世界,而她,不想成为被遗弃在旧世界里的那个。
既然来了,她就要在这个年代建起属于自己的世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