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 因果循环

刘芝脸涨得通红,嘶声道:“我不穿!我爸还活着呢,你叫我披麻戴孝,你缺不缺德啊!”

“我缺德?我能有你刘芝缺德?”刘老六“呸”地一口唾沫吐在地上,上手就扯刘芝:“臭娘们,黑心烂肺的,让你披麻戴孝都是便宜你了!就你这样的,就该打死你……”

刘老六一上手,后头几个妇女也扑过来,压腿的压腿,按头的按头,刘芝抵抗不过直接被压在地上,蹭了一身的灰。

许敏口齿微动,却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跟来的民警却是急了:“快住手!你们干什么?怎么能动手打人呢?还有,这样逼迫人也不对啊……”

刘老六气哼哼地道:“同志,你不知道刘芝做了什么吗?她做的那些恶,不这样怎么消得了?我家娃多可怜,灾荒年因为他们老钱家活生生饿死了,现在还要被这恶毒婆娘诅咒不能投胎……”

抹了把眼睛,刘老六恶狠狠地揪着刘芝:“臭娘们,你别装死!今天你就是死也得死在坟圈子里去……”

“不是,你们再恨她也不能这样,我不能看着你们这样啊!”民警脸色难看,拦不住人就加对喊:“陈大队长,你也不管管!”

陈建功也是为难:“同志,你看现在这样,我能管得了吗?我要是管,乡亲们都能揍我你信不信?”

看看一旁面色冷凝的许敏,陈建功小声嘀咕:“我可怜她谁可怜我们呢?”

许敏目光忽闪,却没有出声劝阻的意思。

前世的她是好市民,从小到大就没打过架,可重生过来却是什么都经历过了。

现在刘芝看着是可怜,可就像陈建功说的,她现在可怜刘芝,谁来可怜那些灾年里因为他们钱家而饿死的人呢?

“同志,咱去办公室喝点茶水吧,你放心,他们也就是折腾下求个安心,不会把人怎么样的……”连推带拉,陈建功把民警带去了大队办公室。

许敏看看灰头土脸的刘芝,沉声道:“你还是快点换上吧!早点按大家的意思办,还能早吃点苦头——你当初干出那事儿时,就没想到会有今天吗?啊,刘老六他们去问的那位大仙会不会就是指点你镇魂的那个吧?”

刘芝脸色灰败,想想许敏说的可能性,力气尽失。

“放、放开我……”抖了抖手,她爬起身颤抖着手把那件麻衣穿在身上,衣带还没系好,眼泪已经湿了衣襟。

任刘芝流再多的泪,众人也好像完全没有看到一样,有人打了白幡,有人一路吟唱着撒纸钱,一路押着刘芝往山脚去。

许敏没有跟着,她不太信这个,只是现在这个时候,也只有这样做才能让这些为人父母、为人子女的人稍觉心安了。

刘芝虽然没坐牢,可之后她在三大队的生活大概会比坐牢还要辛苦。

许敏都可以预见到她之后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

善良的人有时候也会变得很恶毒,当一个人成为公敌时,连小孩子都会向他丢石头。

杜文轩从派出所出来,看似平静地回了河东。

闹了那么一场,藏了那样的恶心,却只受到了不值一提的惩罚。

陈淑芬决定忘记,许敏不是很认同但支持她选择的权力,后来陈建军知道后,立刻写了封信去河东大学举报杜文轩,还让陈建功把杜文轩被拘留的通知书寄到了河东大学。

因为这一封行政处罚书,杜文轩又被校内处分,甚至连原本内定的分配都泡了汤,到最后也没能顺利留在他向往的大城市,而是被分配到了西北某省的一个偏远城市,此后也一直被影响止步仕途。

“他做出那种事,还一直想着如何报复,可见是从没反省过,像他那样的人,不受到惩罚不是太不公平了。”

是啊,做恶的就要受到惩罚,杜文轩如此,刘芝也是如此。

许敏不可怜刘芝,心里却还是有点堵得慌,给已经回京城的沈秋深写信时,难免就流露出抑郁的情绪。

沈秋深很快就回了信,安抚许敏的同时又可怜兮兮地问许敏什么时候回家,还说她不是答应了这次回家他们就去领证吗?他可一直等着呢!

回家啊!

只要想到这句话,许敏就禁不住嘴角翘起。

比起三大队的陈家,那个她将要组建的新家庭,更让她有归属感。

四月初的时候,许敏离开了三大队,带着户口本,对未来的新生活充满了希望。

拖拉机突突地驶过街道,一群小孩子嘲笑着拍手跑过,嘴里还在唱着:“过街老鼠人人打,黑心娘们滚出去……”

在他们身后,披头散发的刘芝追得连鞋都掉了,气急败坏地叫:“小兔崽子,还不快把我的盐还回来……”

前面欢笑的孩子们回过头,笑着嚷嚷:“你来拿啊,来拿啊……”

却在刘芝快追到时,把手里的盐袋子扯开,顺手一扬。

盐袋飞过半空,落在地上,刘芝顾不得追,趴在地上捡盐粒,嘴里骂骂咧咧的一直骂个不停。

偶尔抬起头,眼神恶毒得像是淬了毒一样。

许敏收回目光,没有再看下去。

种下的因总是会结出果,不管是怎样的果,都得种下因的人自己承担。

将近五天的车程,下了火车后,许敏腰酸背疼,都快直不起腰了。

真是想念坐卧铺的那些日子,可惜在这个年代不单火车速度慢,想买卧铺不是有钱就好使的,还得看职称论级别。

这回,许敏倒是学乖了,先打了电话,她才出车站就看到了沈秋深。

很自然地把行李箱递给沈秋深,许敏转头看看不远处热情拥抱的一对小青年,不禁笑开了眉:“要不要也来一下?”

沈秋深立刻就红了脸,忙摆手,又小声道:“别乱来呀!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可不是都看,在后世再普通不过的拥抱,在现在还是属于大胆出位的举动,凡是从旁边走过的都禁不住去看那对小青年,好在,现在也只是看看,再推前几年,说不定就要有人骂“耍流氓”了。

沈秋深提着行李箱,很自然地站在路边举手,许敏刚想说不会有出租车停下,就有一辆银灰色的皇冠停了下来。

司机从窗口探头看他们,沈秋深伸手拉车门,嘴里直接就道:“有外汇券的。”

听了这句,司机立刻热情起来:“要开后备箱吧?”

这还真是——

许敏有点哭笑不得。

也是,这年头京城的出租也是很牛的,像这种皇冠只收外汇券,倒是丰田偶尔还是能打到,只是,十二块起步的价格足以劝退普通老百姓。

一开始许敏没太在意,后来才发觉车并不是往研究所开的。

转头去看沈秋深,沈秋深一笑,握住她的手,轻声问:“户口本这回不是拿了吗?”

许敏失笑:“我和孩子们说时,他们还说该在你回去时就在老家办了的——我还以为,他们会觉得丢脸呢!”

察觉到沈秋深皱眉,许敏立刻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孩子们以你为荣呢!我们沈老师怎么会让人觉得丢脸呢!就是——反正我要真照他们说的办酒席,肯定很多人觉得是个笑话了……”

看沈秋深想说话,许敏忙又道:“我知道你的心意,不过我不办酒席可不是怕人笑话,而是觉得没必要,所以你真的不必为此耿耿于怀——啊,是到了是吧?”

车子停下,许敏笑着转头,目光一扫,却是突然轻咦了声:“咦,好像有点眼熟的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