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敏后世常听到“碰瓷”这话,可这会儿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碰瓷”这个词儿,可不就是从古玩业传开的嘛!好家伙,没想到居然让小胖子碰上了。
想明白了事情,许敏把箱子交给陈淑芳,开口道:“麻烦让一下,啊,让一让……”
挤进人群,她唤了一声,陈建设回过头,双眼通红,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妈,我没打碎他们的花瓶!”刚才他还能忍住,这会儿见了亲妈,又是委屈又是伤心,就再也忍不住了。
许敏拍拍小胖子的头,柔声道:“知道了。”
低头看地上,果然是一地碎片。
东西好好地摆那,她还辩不出好坏呢,现在成了碎片她自然更是看不出什么了,可就是这样,她还是认认真真地看了好一会儿。
许敏这么看,倒让秃头几人有点紧张。
虽是这种事干多了,胆子也大,可要是碰上行家到底麻烦。
秃头黑着脸,粗声道:“你是这小子的家长是吧?来得正好,你家孩子把我的清花瓶打碎了,这可是……”
没等秃头说完,许敏就打断他,直接问:“真是我儿子打碎的?”
“你什么意思啊?不是他打碎的还能是谁?你儿子自己也都说他摸花瓶……”
“是啊,他摸了下,这花瓶就碎了。什么花瓶这么不结实啊?难不成它本来就是个坏掉的?”
秃头眼一瞪,脖子上青筋都露出来了:“怎么说话呢?你!怪不得你儿子没种不敢认呢!敢情头儿在你这儿啊!我说你这样教孩子可不行……”
“我没有,不是我……”陈建设急叫,又是委屈又是挣扎。
他不是没种,他是真的没有啊!
许敏安抚地拍拍他的手,笑道:“我觉得我自己教孩子还行啊!不过孩子有点没记性,竟忘了我说的话……”
秃头还当她要认了,哼道:“孩子不记得你就更要提醒了!做人得有担当……”
他话没说完,许敏就接道:“不管到什么时候,警察都是好人的保护者,法律都是咱们的后盾,你怎么就不知道打电话报警呢?”
秃头怔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也靠着“碰瓷”讹了好几个人了,可说报警的许敏还是头一个,大部分人不都是息事宁人,选择赔钱了事了吗?
他身后一小弟小声道:“是不是要多了?”
给不出那么多钱,才想着报警的?
秃头咬了咬牙,刚想自动降价,陈建设已经反应过来,大声道:“对,报警!不管这花瓶是不是我打碎的,这事儿,咱们还是去派出所好好讲清楚了。”
“臭小子,你是不是爷们?做错了事还不敢认?”秃头骂了声,又哼哼道:“算老子倒霉,碰到你个瘟神,看你一个年轻学生,就少要点吧!”
“那怎么能成?清花瓶那可是宝贝。”许敏淡淡道:“还是报警的好!好好查清楚,你们那花瓶不能白坏,我儿子也不能被人白冤枉了!我可是听说,清末时,有那破落户还拿瓷器‘碰瓷’的,别是你们也是被人骗了的……”
“臭娘们!”秃头恼羞成怒,扬手就要打人。
“你敢——”陈建设大叫一声,挡在许敏身前。
与此同时,后头窜出一道身影护住了许敏,却是赶过来的沈秋深。
许敏从后头揽着沈秋深的腰,探头道:“打人可是要拘留的,你可想清楚了,到了派出所可不是由着你说什么是什么了。”
秃头一叉腰:“好家伙,你们算是从哪儿冒出来的,当这琉璃厂是什么人都能来撒野的是吧?好啊!去派出所,老子倒要看看,你们几个外地人能搅出什么风浪来。”
这是所里有人?才敢说这话!
许敏还在心里琢磨,沈秋深已经弯腰去捡碎瓷片。
“这就是清花瓶?”
沈秋深还没捡起来呢,秃头的一个小弟已经捡起一片塞过来:“你仔细看看,这不是清花瓶是什么?”
沈秋深接过那片好较完整的清花瓶碎片,看了看,点头:“嗯,这片倒的确像,可是——”他笑着弯腰捡起一片:“我看这些就不像是清花瓶的碎片了嘛!”
一句话说得几人脸色难看,秃头哼道:“你算哪位大拿?见过几只清花瓶?知道清花瓶是什么样子啊?老子告诉你,这就是清花瓶!”
“它是不是清花瓶也不是你说了就算的啊!就算是碎了,假的也变不了真的……”
沈秋深笑了笑,回身道:“于哥,要麻烦你了。”
秃头一凛,回头看清挤进来的于科长,脸色更是难看。
于科长也没看他,走过来接过沈秋深手里的瓷片,又从口袋里取出放大镜,十足认真的样子。
只是他还没开始鉴定,秃头就突然叫道:“于爷!”
于科长没应声,秃头却仍是恭敬:“于爷,哥几个不知道这是您的朋友。冒犯了,求您高抬贵手,放哥几个一条活路。”
说得谦卑,全没有刚才的嚣张。
连许敏都有点奇怪地看了眼于科长,心道看不出他是这么厉害的人啊。
于科长却仍是淡然,声音也还是一样平和:“琉璃厂有琉璃厂的规矩,要想要这里讨生活,就要守规矩。”
“于爷说的是,哥几个记住了。”秃头松了口气,很江湖气地拱了拱手,就要走。
刚递瓷片的小弟咳了声:“哥,咱那瓷片……”
话没说完,就让秃头拍了脑袋一下,只能捂着头跟上。
还是沈秋深喊了一声,把他递过来的清花瓶瓷片递还。
看着几人灰头土脸地走了,旁边看热闹的人也一哄而散,倒有几个过来和于科长打招呼的。
许敏借机扯了沈秋深使了个眼色。
沈秋深就笑了:“那一堆碎片里也就是那一片是真的清花瓶碎片。这种把戏古玩界多得很,那只花瓶原本就是碎的,不过是用胶水拼一拼,碰一下就会坏。到时拿着真清花瓶的碎片一口咬定是真的,讹人钱财。”
沈秋深摇了摇头,又道:“刚才要是于哥叫破,这几人以后哪怕是卖真货别人也要当假货了。”
所以才这么怕于科长说话的啊!
许敏偷眼看于科长,心道果然有些事还真得行家出手。
那头陈建设虚惊一场,又是委屈又是生气,更多的还是后怕。
他拍着胸口,小声道:“我以后可再也不捡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