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新官上任

十一月,天越来越冷,已经连着下了好几场雪。

就在许敏准备带着宝儿回京时,陈建功终于回家了。

陈建功回来那天,上午的时候,村委会就接到乡里来消息,说是乡里新任副乡长下村视察,指导砖厂建设工作。

在工地上忙得都快出汗的钱大勇直拧眉头:“什么副乡长啊?他跑来搅什么乱啊?没看着我们这正忙着嘛!”

天寒地冻的,盖厂房是不可能了,可砖窑还是修出来了,现在正在平整地面,打算开春时就正式开窑烧砖。

虽然离开春还远,可有着这正建设的砖厂工地撑着,村民们热情高涨,钱村长的威望那是前所未有的高。

被钱大勇一瞪,钱会计不禁缩了缩头:“听说是新上任的,以后就专门负责咱乡里的经济建设——就是这什么开厂啥的事,他都管。”

钱大通一掀眉毛:“可亏得是我前几天去办手续时他还没上任,要不然,新官上任三把火,还不得拿咱们砖厂立个威啊!”

他嘴上抱怨,到底下午还是准备好了迎接这位新上任的副乡长。

原本钱大勇没打算喊上村民们接人的,可村民们现在个顶个地关心砖厂,一听来的领导是以后专管厂子的,哪儿还能坐得住,自动自发地就跑到村口接人了。

远远的,就看到一辆又破又旧的吉普车驶来。

钱大勇哼哼两声:“这什么副乡长还挺大官威啊!这吉普车平常都是书记他们坐的,这回倒让他坐了。”

他揉揉有点发僵的脸,挤出一个笑容。

看到吉普车停下来,他忙快步迎上前去。

钱大勇快,可钱爱红比他更快。

“乡里的领导我都熟,虽说我现在就一平头百姓,但总有点香火情,说不定能帮着咱村讨到点好处。”

钱大勇撇了下嘴,没作声。

后头陈淑芬却是“嗤”的一声笑出来:“叔可快别说和乡上领导关系好了,人领导还怕影响了自己的名声呢!”

钱爱红脚步一顿,差点没忍住回头怒骂陈淑芬:死娘们!嘴这么黑……

呵呵两声,他假笑着和钱大勇夸了句:“你媳妇性子真是爽直,随她妈了……”

钱大勇一乐,好像还真把假话当真话听了:“叔不是知道我老丈母娘嘛!您得想着,亏得今天我那老丈母娘没来凑这个热闹……”

这下,钱爱红连假笑都笑不出了。

钱大勇也不理他,甩开膀子越过钱爱红,第一个站了过去。

吉普车离得还远就减了速,这会钱大勇一站过来,车正好缓缓停下。

门一开,下来的还真是两人都熟的人——李副书记。

似乎是没想到钱爱红居然会迎上来,李副书记脸上的笑僵了下,随即很自然地转过头去和钱大勇打招呼,就和上次村民大会一样,好像和钱爱红不熟的样子。

钱爱红大觉尴尬,可这个时候往后退只会更难堪,只能厚着脸皮笑问:“李书记,不是说有位新上任的副乡长——他……”

李副书记没应声,却是拍拍钱大勇道:“正要说这个——小陈……”

在李副书记扭头喊人的时候,钱爱红的心无由地狂跳了两下,莫名地就觉得有些压抑感。

就听到钱大勇一声惊呼:“哥——”

钱爱红心头一紧,有不祥的预兆:不可能的!姓陈?大哥?不可能!有可能是外出的陈建功搭车回来——反正,不可能的……

他猛地回头,瞪着从车上下来的陈建功,钱爱红只觉得心扑通扑通地狂跳不止。

“建功啊!”他讪笑着问:“你是搭着乡里车回来的?真是的,哪儿能和领导在一个车上挤——你、你这身中山装可是不错……”

陈建功低头看看身上的蓝色中山装,有点不自在地耸了下肩:“昨个儿在镇上时,建军非给我买,说现在就该这么穿,我倒觉得不大舒服……”

李副书记笑起来,理了下自己身上的中山装,看陈建功的目光温和极了:“你啊,现在也是国家干部了,自然穿中山装更合适。”

钱爱红听到“国家干部”四个字,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眼前金星直转,竟是差一点就倒下去。

他不想相信,可李副书记却拉着陈建功介绍道:“不用我多和大家介绍了吧!陈建功,咱们乡里新提拔的副乡长,以后专管经建这一块。大勇,你那砖厂有什么事就和陈副乡长说……”

“唉……”钱大勇答得脆生生的:“哥,不,陈乡长,这可太好了……”

你们可不是太好啦!你当村长,就够呛了!被赶下台去的陈建功居然混成了个副乡长!

怎么可能呢?

那可不是由村民选举的村长,而是由政府任命的,真正的国家干部,陈建功一个小学毕业的大老粗怎么就能被提拔?

钱爱红捂着胸口,有一万句话想问,可喉头火辣辣的,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啊……”他听到有人在尖叫,然后才意识到自己竟是在栽倒。

“钱爱红躺地上啦!这可是咋的了……”

三村的村民还没从陈建功居然当上副乡长的震惊中醒过神来,就惊见钱爱红一头栽倒在地上。

原本还在担心陈建功会不会打击报复的人暂时忘了怕,惊叫的惊叫,往前挤的挤。

还是陈建功最镇定,挤上前伸手先试鼻息,又吼:“都退后,别往前挤,一会人都呼吸不上来啦!

李书记,可能要麻烦用车了,可能得把人送乡卫生院去,我们这村里的卫生站怕是不行——田大夫呢?快去喊呀!”

有陈建功坐镇,原本还有点乱的人群立刻恢复了秩序,有人去喊大夫,有人去喊家属,也有人挤在一处窃窃私语。

“钱爱红那怕是气的吧?”

“可不是——刚把仇人撵下台,一转眼仇人又当更大的官了,能不生气?”

“你们都说错了!钱爱红那不是气的,是——怕的!”

王山幽幽地四下环视:“你们不怕?当初吼‘陈建功下台’的没你们?”

“胡说啥?俺们可没喊,不是你喊的嘛……”有人啐骂,可嘴上骂得凶,脚步却不自觉地往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