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兰带着公安摸到筒子楼时，已经夜深了。
“之前我也不敢跟得太近，就知道她进了这栋筒子楼，不过有看哪个屋亮灯了，应该就是那间……”
许兰兰小声说着，看着许敏都要哭了：“老姑，我那时真没想到我姐是干出那么大的事，要知道，我该追上去的……”
“不怪你……”许敏摇摇头，目光一直盯着那边的筒子楼。
她也想跟着一起行动，可陶警官根本不同意，让他们跟着过来现场已经是最大的让步。
沈秋深还好些，硬赖着守在筒子楼下了，她们两个女同志却被叮嘱呆在车里。
可许敏怎么可能呆得住？
几次往筒子楼那边走，都被留下来的女警员喝止，许敏只差跪下来求了，女警员才说去打探一下消息，让她们在这儿等着。
“老天爷，求求你让宝儿……”
忽然转过头去，许敏的目光望进身侧黑幽幽的小胡同里。
那不是正道，应该是两边房子留出来的一条夹道，很细很窄，也不知是死胡同还是有路相连。
她原本没在意的，可不知为什么，这会儿突然就感觉胡同里有什么似的……
“老姑……”跟过来的许兰兰唤了一声。
许敏转过头去，竖起手指轻轻“嘘”了声，就踮着脚往里走去。
越往深走，她就越觉得那种微妙的感觉越盛，似乎是有什么在呜呜地叫，像是小猫小狗，或者是被人捂住嘴的……
“别往前走了！”一声低喝，带出色厉内荏的狠，让许敏那么熟悉。
许兰兰更是直接叫出来：“姐……”
只叫了一声，她就下意识地捂上嘴了。
许敏却是格外镇定：“除了你还有谁？宝儿也在是吧？你捂着她嘴了？你——先放开她的嘴，我让她不叫——宝儿乖，妈妈在这儿，你乖，不叫啊……”
呜呜声大了几分，然后是压抑不住的哭泣，却很乖，始终没有大声喊叫。
许敏的心都碎了，却仍强作镇定：“你为什么在这儿？还有谁？”
黑暗里，许芸芸一身狼狈地现身，扯着宝儿，怀里还抱着个还在襁褓里的。
她还没回答许敏的话，外头就传来女警员的喊声：“抓到万华了！她被人打晕了——咦，人呢？”
许芸芸紧张地盯着许敏，扯着宝儿衣领的手更用力了。
许敏对着宝儿笑了笑，竖起手指轻轻地“嘘”了声。
虽然眼泪还在留，可宝儿却乖乖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眼睛冲着许敏眨呀眨，似乎是在问“我乖不乖，做得对不对？”
“万华是你打晕的？”许敏沉声问。
许芸芸咽了下口水，涩声道：“是，她疯了！想杀了宝儿，还想和我们娘俩同归于尽——姑，我没想伤宝儿的，明明说好了的，就是弄点钱……
我、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和王姨就商量好了，我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许敏扯了下嘴角，不完全相信许芸芸说的后来才知道这话，却仍平声道：“我相信你。
王姐的儿子好赌，欠了一屁股债，万良找上她，她为了儿子就出卖了我们——去托儿所抱走宝儿的，也是她。根据研究所大院的门卫描述画出的人像很像她……”
“对对，就是她！因为眼熟，门卫也没在意……”许芸芸像得到了救赎一样，急忙道：“我就是在她把宝儿带出来后带着她玩来着……”
“我知道，宝儿那张照片里，她的眼睛的倒影里有你……”
许芸芸一怔，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宝儿笑得那么开心，肯定是和熟人在一起。虽然看不清，可你穿的衣服还是之前在店里拿走的款式，虽然旧了，但样子还是能认出来的……”
许芸芸下意识地扯了下已经半旧的衣服，小声嘀咕：“我不是没有新衣服的……”
许敏神色不变，似乎没觉出许芸芸的难堪，仍道：“宝儿拍照时，两个小辫子有一边是歪的，王姐每次给她梳辫子都会歪，宝儿闹过几回，都是我重新帮她梳的——那天，她去托儿所，是我梳的辫子……”
不过都是些小细节，可就是这些小细节，让她有了怀疑。
那个在暗里监视他们的人到底是谁？明明出去的那么快，就没有看到人。
他们出去时，是王姐拿到的小袋子，又或者根本没有人，东西本来就是王姐放的。
沈秋深哄了王姐去睡，悄悄翻墙出门去了公安局，又赶在黎明前回来，正好赶上许芸芸来探虚实。
显然，许芸芸来的事情，王姐事先不知道，两人那点眉眼官司，本来不算什么，但心里有了怀疑就看什么都觉得有问题了。
想想，之前许芸芸来时，王姐还让她去看，说万良打了许芸芸。或许打人是真的，但让她去看的王姐，更多的是想让她心疼，好借万良钱吧？
看着许芸芸，许敏的声音放得越发柔和：“芸芸，现在万良和万华都被抓了，你想怎么办？你这样抓着宝儿也不是办法——姑感谢你救了宝儿，我可以和那些公安说是你救了宝儿，告诉他们你事先不知情，都是被蒙蔽才做下的错事……”
“我不要！你求情又能怎么样？还不是要去坐牢……”许芸芸的情绪有点激动。
许敏忙伸手往下压：“你小声，再大声真的吵得人过来了——小妞儿怎么了？她怎么一直没哭？是不是生病了？”
被许敏一说，许芸芸低头看看女儿，声音也抖了：“都是万华那个臭女人，给小妞儿喝酒——老姑，小妞儿会不会傻呀？”
“不会，咱们马上带小妞去看大夫，一定不会的——你信老姑啊！”
许芸芸吸了吸鼻子，想点头，却又忽然道：“你、你就是想骗我让公安抓……”
“不会，我没那个意思……”许敏忽然反手扯下脖子上戴的项链，又摘耳环、戒指：“这些你收下啊！姑没带现金，但这些首饰也值点钱——你拿着这些首饰走，把宝儿留下来——姑绝不喊公安过来……”
许芸芸有些犹豫，但在许敏把首饰包在手帕里丢过去时，还是下意识地伸手去接了。
许敏想往前扑，却又顿住，只是热切地望着宝儿。
许芸芸抱住手帕，一咬牙，猛地一推宝儿：“你走吧——”
宝儿一下就扑向前，与此同时，许敏也抢过来，一把抱住了宝儿。
许芸芸警惕地看着他们，在许敏侧过身让开路时抱着孩子贴着墙边走过去。
许敏没说话，许兰兰却忍不住叫起来：“姐，你留下来啊！你还带着孩子呢……能去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