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虎抿抿唇，没吭声。
许兰兰突然就没了再说话的欲望，转过脸，她无声地抹去眼角的湿润，沉声道：“好，既然你要离婚，那就离婚，等我妈醒了，我劝她和你离婚。不过，爸，你别怪女儿以后不孝顺——我没本事，只能养我妈一个！”
“你说啥？孝顺父母是应当应份的，我养你小，你养我老，你要是不养我，我上法院告你！”许虎大怒，吼起来不管不顾的，惹得旁边人都围过来看了。
“赡养父母是应该，可您有三个子女，总不能就我一个人出钱吧？现在我养我妈，已经算是尽了孝道，你总该找找我哥和我姐尽下孝道了！”
“放屁！你哥在大牢里，你姐我知道上哪儿找她啊！”许虎看着许兰兰的冷脸，态度软了下来：“兰兰，咱俩是父女，能有多大仇？爸这一把年纪了，房也没了，地也没了，又没地儿赚钱去，你真要眼睁睁看着爸死吗？”
许虎一卖可怜，周围看热闹的就有人插嘴道：“这世上就有那么多没良心的不孝子女，父母养他们时可没这话那话的，一让他们养父母就满嘴理由搪塞了……”
张大山脸色一沉，正要开口骂那多事的，许兰兰
已经一把扯住他。
在京里也算历练出来了，演戏嘛，她不演而已，要演有什么不会的？
都不用装，只要一想到王美娟，她的眼泪就滚下来了，对着许虎哭，她声声控诉道：“爸，我还不够孝顺吗？就半个月前，我才寄给你五千，那是我多少年攒的钱了——再说了，不是我不孝顺，而是我真的过不了良心那一关！你说什么让我养你？究竟是养你还是养你身边的小三呀！我花钱给你雇保姆，是为了让保姆照顾我可怜的妈！不是让她照顾你照顾到床上啊！”
抹着眼泪，许兰兰只当没看到她爸一脸尴尬的样子，哭嚷道：“我妈真可怜啊！中风倒在床上，都瘦成一把骨头了也没人管，就让她躺在屎尿堆里——你们这对狗男女可倒好，就在外屋风流快活——现在还要和我妈离婚和这个小三结婚，你叫我怎么孝顺你？妈呀，你怎么这么可怜……”
她这么一嚷，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许虎和那保姆了。
这年头，人们的道德感还是很强烈的，像许虎这样的，毫无疑问是扎在人的道德线之外了。哪怕是刚才帮忙说话的男人这会儿也不吭声了，更有女的直接小声骂道：“混帐男人！就知
道你们这群男人都不靠谱——死老头子，我要是病了，你敢这样，我就让我儿子捅死你……”
“胡说什么呢？”
“还我胡说！你问问这些大姐们，要是自家男人病了，她们会不会也乱搞，顺便再把男的踹了另找个小的？”
男的不敢多话，只有拉起女人往外扯。
许虎脸都臊红了，他倒是想溜，可被身后的女人一推也只能挺着了，甚至硬着头皮腆脸道：“兰兰啊！你就当可怜爸，给一点赡养费吧——要真上法院，也耽误你的工作不是？要让你姑知道……”
“我姑知道？我姑知道又怎么样？”许兰兰冷笑：“爸，我姑是什么样人，你最清楚了。她是大方，可你做的这事儿你觉得我姑能帮你？”
许虎抿紧唇，不吭声了。
许兰兰吐了口浊气，沉默片刻，到底还是道：“我一个月工资也就一百多，你想让我给你多少赡养费？”
眼角一瞥，见女人扯着许虎伸出一只=根手，许兰兰立刻道：“别狮子大开口！你要乱张嘴，那还不如去告我呢！法院也不能不给我活路吧？”
许虎拨开女人的手，试探着道：“五十！你给我五十吧！再少，
就真的没法活了——你也知道现在租个房子都多贵了……”
许兰兰反手抹了下眼角，还是沉声道：“给不了你五十，最多三十！爸，一月三十都顶得上镇上一个小工的月工资了！你要再想要多的，咱就直接法院上见吧！”
许虎盯了许兰兰两眼，也知道再要不出来了。
只能点点头，沉声道：“好！就三十！你、你先定个字据——不……”被身后女人一扯衣角，他又改了口：“除了定字据，先把一年的赡养费付了。”
许兰兰抹干眼泪，低头从皮包里取出本子，端正地写下“赡养费协议”几个字。
许虎一直在旁盯着，看许兰兰写完立刻拿过来看，他自己看完还不够，居然还递给那女人看。
许兰兰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出声。
在旁的张大山伸手握住她的手，虽然没有说话，却让许兰兰的心突然安稳下来。
许虎两人在旁嘀咕了一会儿，转过来，许虎就道：“加上一条——你妈由你赡养——不管她和我离不离婚，都由你管——你是把她送养老院也好，还是带她回京城也好，反正，我以后不会再管她，也不会出钱——你给的赡养费就只是给我自
己的。”
许兰兰心都寒了，也不反驳，直接就道：“好，就照爸你说的办——不过，我也要加上一条，除了给赡养费，我以后也不再管你。”
许虎略一迟疑，还是问道：“以后不管你赚多赚少，都按月给我三十的吧？”
许兰兰点点头：“那上面不写了吗？这个赡养费数额不变，哪怕我穷得上大街要饭，也会把赡养费给你凑齐的。”
许虎这才放心，等许兰兰一式两份写好了协议，立刻签名按手印。
许兰兰收起一份协议，再不理会许虎，转头去看抢救室。
许虎一时有些讪讪的，正要走，抢救室的门却突然开了。
父女俩同时转头看去，许兰兰抢上前去，许虎却是迟疑了下往后退了一步。
许兰兰抢到门口，迎上医生，还没开口问，看到医生的表情，她脚一软，直接就坐地上了。
张大山从后抱住她，沉声问：“医生，我妈怎么样？”
医生摇了摇头，都不用说什么，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许兰兰的眼泪一下就下来了，许虎有些怅然，忍不住反手抹了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