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皖接仲浦先生的话,接着说道:
“就像是一栋房子,地基没打扎实,房内装修的再怎么富丽堂皇,也不过是过眼云烟,轻轻一晃便散了!”
“对!!”仲浦先生猛的起身来,高声愤慨道:
“而《新年轻》就是为解放国人的思想,开启国人的民智而成立的,这便是在打地基。”
汤皖笑了,看着如此的仲浦先生,不禁想到一句诗句:独秀一枝似火苖,燎原之势遍华烧。
“不瞒仲浦先生,我此次来沪市,便是为了打地基的。”
《新年轻》的建立是为了打地基,而首都三人组确立的全力推广白话文的路线也是打地基,两个路线一致,因此汤皖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
没想到仲浦先生听完后,反倒是没了激动之情,而是陷入了深思,脸上多了些欣慰,背过身去,走至门口的位置,忽而转过身来,眼角已经蕴含些许温润。
用满含笑容的面庞对着汤皖,深情道:
“我以为这辈子都要一个人前行,却没想到千里之外的首都,已然有了三个同路人,我原来不孤单的!!”
突如其来的感动,让汤皖的心里彻底没了后退的心思,这一刻再次让汤皖确立了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意义。
刚好此时阳光从门口照在仲浦先生身上,便正如汤皖曾经对太炎先生说的,披着光前行的人,仲浦先生显然就是。
回想起这两天的沪市之行,一路上的点点滴滴,一次次的颠覆汤皖的三观,尤其是这座他国之城带来的侮辱。
同胞们的无助且麻木不仁的目光,深深刺痛了汤皖的心灵,特别是亲身站在这个时代,迎面而来的巨大屈辱感,远远不是后世电视和电影的画面所能表达出来的。
于是踏步走到仲浦先生跟前,祝贺道:
“恭喜仲浦兄,既然今日能得遇三位同路人,那么明日或者明日之后,便能遇见更多的同路人,正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新年轻》一定要办下去。”
仲浦先生大笑道:
“好一个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程仲浦曾言二十年不问政事,便是要做这燎原的第一把火,即使烧死我自己,也无怨无悔!”
“所以仲浦兄,既然《新年轻》在沪市生存艰难,何不去首都,况且首都文化发达,人才众多,点起火来也方便。”汤皖道。
一个杂志要从一个城市搬到另一个城市,可不是简简单单的说说而已,创刊号要更改,编辑要重新找,收录渠道也要重新开拓,最重要的便是资金来源。
因此仲浦先生没有立马答应,而是在心里仔细衡量,有没有搬去首都的可能?
看见仲浦先生正在沉思,汤皖便没有去打扰,而是回到了椅子上,这是个大事情,不是立马就能定下来的。
汤皖给仲浦先生续上茶水,一边喝茶,仲浦先生一边问了汤皖许多在首都的讯息,以及一些社会面貌,自然而然的话题便转到了某人的身上。
“现在首都处于戒严时期,《新年轻》怕是不好生存。”仲浦先生担心道。
这个问题汤皖仔细思索过,但若只是推广白话文,最多是文人之间的嘴炮,只要不涉及那方面,应当无大事。
况且也无需管某人,那是注定失败的,不久之后就要毙命,当然这话不能明说,否则无法解释,汤皖道:
“只做文化圈内部的事情,至于圈外的事情自然有人管,轮不在咱们。”
仲浦先生又开始仔细斟酌,随后又问了很多事情,汤皖都一一如实回答,时间便慢慢过去了。
直到院子门被大力敲响,俩人才停止了交流,便听到院门外孟邹在大喊:
“皖之兄,皖之兄,你是不是来了?”
汤皖一边高声回复,一边催促门口的大牛去开门。
孟邹似乎很喜欢穿西装,今天也还是这般打扮,一进门看到汤皖要起身迎接。
连忙制止道:
“皖之兄,别动,别动,我来了!”边说着,便小跑着过来,进入门内,整理了一下仪容,才行礼。
孟邹的这般动作,引得汤皖和仲浦先生发笑,连连站起身来,回礼。
抬头的时候,汤皖才注意到,门外走来的除了遐延,遐乔两兄弟手里提着两瓶酒,还有一个身影在后面。
这便应该是白沙先生了吧,面色从容,眼神中带有一丝忧郁,不紧不慢的走入门内,这才低头行礼。
仲浦先生赶紧招呼众人落座,然后让俩孩子去沏茶,自己则是介绍道:
“皖之兄,这位便是我的好友易白沙,白沙先生,他对你可以充满了兴趣的。”
“我对白沙先生之名,也早有耳闻!”汤皖道。
白沙先生似乎话不多,但是从此刻略显明亮的眼神可以看的出,也是很高兴的,恭维着。
“皖之先生,如雷贯耳,北大论战,恨不能亲临现场,遗憾!”
“哈哈哈”
孟邹开心着,向俩人炫耀着道:
“嘿嘿当时我是从头到尾,完完整整的看完了,原本以为去首都是个苦差事,没想到却是个肥活。”
“诶要不怎么说呢,傻人有傻福呗。”仲浦先生道。
没想到也是个嘴巴不饶人的,莫名的让汤皖想到了迅哥儿,也是这般,明明是夸人的意思,非要拐着弯,用骂人的方式说出来。
但孟邹显然没有汤皖的嘴皮子灵活,面对来自文化人的嘲讽,只能用略显无力的言语表示抗议。
“从你陈仲浦嘴里就出不来好话,今日我便给皖之兄面子,不与你计较。”
孟邹知道自己耍嘴皮子肯定不是这一帮人的对手,因此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哪知道汤皖却抱着看戏不嫌热闹的心态,蛊惑道:
“诶孟邹兄说回去便是,不用给我面子的。受此侮辱,若是我,肯定不干的。”
孟邹兄一时语塞,但脸上却是笑个不停,佯装道
“和你们文化人耍嘴皮子,我岂不是自找无趣,今日刚好带了两瓶好酒,一会酒桌上见真章。”
白沙先生一边品着茶,一边笑着看几人吵闹,而仲浦先生不知什么时候,偷摸拿了一瓶酒,在桌子下面鼓弄个不停。
汤皖一听要喝酒,连连指向后背的伤,推辞道:
“不巧了,今日怕是喝不了酒了!”
却见孟邹兄哀叹一声,右手直拍着脑门,面露遗憾之情,汤皖以为是自己不能喝酒导致的,于是安慰道:
“孟邹兄,来日方长,还怕没酒喝么?”
哪知白沙先生在一旁插上一句:
“他可不是担心这个,他是担心这两瓶杜康有来无回。”
“啊?”汤皖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桌下传来了一声“嘎吱”的声响,随后传来一股浓郁的酒香。
“诶呀,这酒瓶子怎么就自己打开了,孟邹兄,你看着如何是好。”仲浦先生无辜道。
孟邹看着已经开瓶的杜康,心痛的很,这可是珍藏了快10年的老酒,一直舍不得喝,没想到头来还是入了狼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