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就这件事,隐隐分成了三派,有支持开除学生;有反对的;还有中间派建议学生道歉,返回课堂继续上课的。
大家争执不下,眼看还要无休止的争论下去,仲浦先生当即打断了众人的议论,最后问道:
“凰坎教授,还是坚持开除这9名学生么?”
“是的!”凰坎教授坚持自己的主张,很是干脆的答道。
见意见不统一,凰坎教授又坚持开除,那么这件事也就没法立即做决定,仲浦先生思虑再三,说道:
“既然如此,大家就都散了吧,我去征求一下蔡校长的意见,明天再继续议!”
出了门后,仲浦先生让在门外等候的9名学生先回了家,自己则是直奔校长办公室。
这9名学生在门外等候的时候,把办公室里的众人谈话,全部收入耳中,一时心里五味杂陈,气愤难耐。
之前其中还有几人,尚存几分羞愧之心,现在则是同仇敌忾,皆是目光一致的看向了为首的仲夏。
“先离开,我们找个地方详细商谈!”仲夏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先开始组织人手商量一番再说。
仲夏已经放弃了求得凰坎教授原谅的机会,已然决定要靠自己的双手来争取自己的权益,来为自己求一个公道。
夕阳的余晖斜拉在校园里,透过高大的枝丫,露着斑驳的光点,仲夏带着一行人,围坐这一颗大树的
手指着苍穹,激昂的说道:
“新文学倡导科学与民主,什么是民主,便是人人都有发表意见和选择的权利。我们不认为我们做错了,况且是凰坎教授让我们畅所欲言的。”
“并且,我也不认为我们选择新文学是错误的,如今,凰坎教授提议要开除我们,这违背了民主。”
“蔡校长在就职典礼上说过,要把北大办成一个文学荟萃,百家争鸣的大学,我们那是响应蔡校长的号召,你们说,我们错了吗?”
面对仲夏的充满热血的演讲,余下坐着的同学们,个个群情激动,齐齐喊道:
“没错!”
“我们没哟错!”
“不应被开除!”
仲夏继续呼喊道:
“我们要坚决的反对搞一言堂,我们要拿回属于我们的权利,我们要追寻真理!”
这番简短有力的演讲,激起了学生们内心里的反抗意志,立刻就有学生喊道:
“仲夏,你说怎么办,我们都听你的!”
“对,你说怎么办吧!”
仲夏挥挥手,示意安静下来,随后一屁股坐在草地上,仔细思索之后,说道:
“我们联合写一封请愿书,递给蔡校长,阐明事实,让蔡校长给我们主持公道!”
“好!我附议!”
“我也署名!”
仲夏的目光从同学的身上依次掠过,见大家依次举起手,唯独到了傅斯文,却是没有了动静。
“傅斯文,你是怎么想的?”仲夏问道。
傅斯文坐在地上,头抵在膝盖上,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一方面是自己的利益,一方面是恩师的授业之情义。
犹豫了又犹豫,迟迟不能作出决定,在其他同学的疑惑中,仲夏又问道:
“我们都是同窗,又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说出来,我们都帮你想想办法!”
“凰坎教授虽如此,但是许久以来,对我照顾有佳,授业之情不敢忘,对不起,我没法署名了!”傅斯文最终决定了,艰难的回答道。
傅斯文的情况大家都知道,纷纷投来理解的眼光,仲夏闻言后,一巴掌拍在傅斯文的肩膀上,说道:
“我们能理解你,不怪你!”
随后又看向其他7位学生,再次询问道:
“可还有不署名的?”
“没有!”
“我们8个人一起共进退!”
仲夏当即带着其余7人返回教室,立刻写了一封请愿信,其余7人依次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又一起去了校长办公室。
仲浦先生正在和孑民先生谈起这件事,就听见了敲门声,一打开门,便看见这8个学生站在门前,齐齐行礼后。
仲夏从书包里拿出这一封请愿书,双手递给了蔡校长,言辞恳切道:
“蔡校长,这是我们8人的请愿书,事情的详细经过也已经写明,希望校长过目后,思虑再三,能替我等8人主持公道。”
这8个学生腰杆子挺得笔直,递过请愿书后,皆无一语,目光清澈而又明亮,如此之青春让孑民先生为之侧目。
收下请愿书后,孑民先生用欣赏的目光,从这8名学生身上一一扫过,微笑说道:
“好,我收下了,一定会细细观看,你们先回去,等待通知!”
“谢谢蔡校长!”
学生们齐齐行礼后,一一退去,并无任何纠缠喧闹之语。
仲浦先生还在纳闷,学生们这会找来是因为何事,便瞧见孑民先生脸上挂着笑,快速走回座位后,仔细阅读着请愿书。
片刻之后,已经了然于胸,走至仲浦先生面前,把请愿书递出,道:
“仲浦,你不是发愁,不知如何处理凰坎教授的事情么,学生们给你送来了解决的办法,你先看看吧!”
仲浦先生闻言,接过请愿书,仔细阅览一遍后,哈哈笑道:
“孑民兄,果真应学生之请求,公开处理此事么?”
哪知孑民先生却是郑重说道:
“新文化提倡民主与科学,公开处理不正是民主的表现么,也正是我北大的办学理念之一。况且事情孰是孰非,大家心里都有杆秤,这件事也给接下来的评议会开了个好头!”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告示栏贴告示,把公开处理的时间定在周末,也就是后天,邀请全校师生前来观看。”仲浦先生说道。
“就这么办!”
翌日,前来上课,路过学校告示栏的学生,均被告示栏里一则醒目的告示所吸引,告示栏前的学生们驻足不前,纷纷原地议论。
其实,昨日凰坎教授把9个学生从教室赶出去罚站,还要建议开除他们的事情。
学生们已经有所耳闻,只是没想到,学校的处理方式竟然是学校礼堂公开处理。
而且还是应仲夏等几名学生之请求,全校师生之建议,这无疑是给足了所有学生参与感,也是学生们第一次体验民主的方式。
“我明天一定去参加!”有学生当场就表态。
“真是头一遭,学生与老师对簿公堂,斯文扫地!”有学生反对道。
“含辛茹苦的在北大求学,凭什么要被开除!”
“就是,他们又没做错事,不能被开除!”
总之,这则告示成为了今日校园内部最热门的讨论话题,以惊人的速度传播开来,在师生之间产生了极大的影响,并且也将持续的影响下去。
办公室里,凰坎教授得知后,气的拳头在桌面上,连续的重击了好几次,“咚咚咚”的沉闷敲击声,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荒唐!荒唐!大逆不道之举!”凰坎教授脱口而出,宣泄着心中的不满。
“何来的大逆不道?我看好的很,你作威作福的时代一去不复返了!”钱玄故意搭话道。
“钱玄!你少胡搅蛮缠,我为师,他们为学生,我教授知识,他们尊师礼,这才是正理!”凰坎教授辩驳道。
“蔡校长强调,教书育人,育人为先,教书为本,老师教授知识给学生,本就是职责所在,你少端着你教授的架子,给学生摆谱,我告诉你,大清早亡了,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代!”钱玄言辞激烈,掷地有声。
一大早,这师兄弟俩就在办公室里激烈的辩论开了,还好俩人都是围绕着论题在辩论,并没有出格的地方。
而且,这是新思想与旧思想的直接碰撞,也是新旧文化碰撞的一个缩影。
长久以来的传统师礼,在面对新时代的思想解放运动的时候,显得捉襟见肘,许多教授都陷入了思索当中,往后究竟要以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学生。
汤皖今天早上也有课,在学校告示栏前站了一会,这会堪堪来迟,一进入办公室,就加入了激烈的辩论之中。
“我们尊师礼,沿袭了上千年,岂能说废就废?”凰坎教授依旧在强烈驳斥。
“不过是公开处理,如何能说废除尊师礼?难道此事之后,学生就不再尊敬教授了?”汤皖提出了疑问。
“师生对簿公堂,不是废师礼,是什么?”
“师,德行兼备者,传道授业,起表率作用,这才是学生尊敬师之原因。反之,学生自然不必尊敬!”
“哼!此例一开,往后师生对簿公堂,乃是常事,置礼于不顾,岂非祸事一桩?”
“如今的时代乃是共和,讲民主,凰坎教授还是把心里的辫子减了吧!”
“少拿你们新文化的民主,那一套来说事,你们说的也未必就是对的,我们说的也未必是错的!”
“那就走着瞧!”
“走着瞧,哼!”
事情没能如凰坎教授所愿,开除这几名学生,而是以这样一种方式来处理,这也正是许多人心中期待的处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