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外。
拂守真人打量云祁脸上的巴掌印,又侧身瞄了眼前方桃树下正气定神闲观看风景的秦雁。
好歹这位小弟子长途跋涉带她来求医,还不辞辛劳地照料她,却换来个肿了半边脸的巴掌印。
这女人下手真狠。
真人在袖里摸了摸,掏出一只素白的小巧瓷罐,递给他:“每天抹两遍,三天内就能消肿祛印。”
云祁没接,而是瞥向不远处的秦雁。
云祁情知她是为叫醒当时正受噩梦困扰的自己,才不得已拍这一巴掌,将他拍醒。否则,他或许会无意识伤到她的手。
方才二人在屋内讲明来龙去脉后,她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直到出来,也没再说话。
云祁便以为她是因自己的脸被打肿而内疚,倘或接了真人这药膏,岂不承认自己的脸肿得厉害,还得靠灵丹妙药来救?
他思来想去,有礼的回绝道:“多谢真人,只是稍稍红了些,过两天可自行消去。”
拂守真人听罢,摇头失笑。
真不知该佩服他的‘忠心耿耿’,还是该惊诧那孔雀精蛊惑人心的手段越发厉害。这人竟情愿肿着脸,也要说些违心的话反过来安慰她。
秦雁听力虽然不如招风耳,但也异常灵敏。她此刻目视前方,似在观赏荡鹊山的美景,实则注意力集中在他们两人的对话上。
所以,一字一句都听得清楚。
她待在此处,着然是因不知如何面对他那张肿得跟馒头似的脸。
当时是本能的举动,想要扇醒他,好抽手。属实没料到自己手劲那般狠,半天过去,他的脸只见肿不见消。
刚才听真人说有消肿的药膏相送,她才安心些。又听云祁委婉拒绝,她不禁嘀咕:傻啊!
头也没回,她喊:“既然给你,就收下吧!”
她只这么一说,云祁就盯着真人手中还未收回的瓷罐,伸手道:“多谢真人。”
拂守真人哭笑不得,他果真听她的话,说东不敢西。
真人将药罐递给他,意味不明的悄声道:“莫要深陷泥潭,到头来苦的是自己。”
云祁怔了怔,随即双手接过药罐,没再言语。
秦雁自是听不到真人刻意压着声的话,她寻思脸肿的事解决了,眼下还有两件事急需处理。
其中一件,就是云祁的九窍。
她险些搭上性命摘来的灵草已经被用来解她体内的毒,眼下只能找真人帮忙。
秦雁沉思片刻,转过身,朝二人走去。
待到真人面前,直言:“云祁说你要帮他通九窍?”
真人正悠哉的端杯饮茶,点点头,也不否认:“确实这么说过。”
秦雁指了指一旁站着的云祁:“快些通吧,我们还得赶路。”
他轻吹热茶,也不应话。
“怎么?堂堂拂守真人想要出尔反尔?”秦雁两手抱胸,笑得冷:“或者,我将你得到了云木簪的消息放出去?”
真人握杯的手一顿,恨恨咬牙,这孔雀精就是能精准地拿捏他人的弱点。
他就算想反悔,也得衡量再三。
云木簪乃稀世神剑,有着斩天劈地的神威,还有弑神无数的传言,四州妖魔鬼怪包括仙,谁不想拥有。倘或知道神物在他手中,大家必定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找到,难再有如今这般的安宁日子。
秦雁只一句轻巧的威胁,就似一把利剑横在他的喉间。哪里还有闲情喝茶,赶忙招呼云祁去洞府。
屋内,在帮云祁通九窍之前,真人语重心长的告诫:“妖与人一般,也有善恶之分,她却非善茬。伴君如伴虎,谨慎为妙。”
云祁听得脸色微沉,只道:“开始吧。”
真人叹了叹,这小弟子根本见不得旁人说她两句,恐怕早已深陷她的蛊惑,造化啊造化!
真人再不多言,吩咐云祁盘坐并静心凝神后,即刻运灵力探查五脏六腑、筋脉经络。只运转一周,便知他肾和肺对应的窍穴未通。
他先是取来一枚金丹,递给云祁:“服下后,收敛气息,借用金丹走遍九窍,然后集中全力冲破肺窍。”
云祁接过后服下,开始引导金丹游走九窍。
起初无感,等到冲破肺窍时,金丹迟迟无法奏效。他只能一遍遍地尝试,一次比一次运力加倍,过程越来越艰难,好似有把铁锤正不断的敲击心肺。
真人见他呼吸急促、双颊嫣红,估算金丹已接近释放的极限,这才将掌心贴在他心口位置,道:“集中精力,跟随我的灵力,借金丹冲开肺窍。”
云祁依言照做。
通窍的刹那,几乎震碎心肺的剧痛令他险些痛晕过去。拼命咬紧牙关,才不至于喊出声。
真人收了手,却不急着帮他打通肾窍,只是问:“至今下腹未曾行精走穴?”
云祁不知何意:“何为行精走穴?”
真人捋着胡须笑了笑,看来小弟子未经情.事,连行精走穴也不曾体会。
他道:“你去将好姑娘唤进来,我有话与她说。”
云祁没多问,起身离开去唤秦雁。
不多时,秦雁进屋问有何事。
真人道:“尚有肾窍未通,此窍还得靠他自己。”
秦雁听罢,两眉一横,冒了火:“真人承诺的事怎么兑现一半留一半?”
“说是靠他自己,又非不帮他。”真人递给她一枚金丹,叮嘱道:“待他有朝一日体内精热蓄根之际,让他服下金丹,只等行精走窍,便可打通肾窍。”
秦雁看着他手中的金丹,迷糊了……精热蓄根?
真人:“好姑娘阅历颇深,应当懂得精热蓄根是什么时候吧?”
秦雁冷哼着接过金丹:“本姑娘自然明白。”
***
自打离开荡鹊山,秦雁一路无言,实则闷头琢磨:精热蓄根究竟是什么?
不论书中,还是她脑中残留的好良记忆,也不曾有过这么个词。
“姑娘的身子可好些?”一旁的云祁冷不防打断她的思绪。
秦雁回过头,勾着嘴角:“你若不将我冻住,会比现在更好些。”
听着还有些埋怨。
云祁嗫嚅几番,却欲言又止。
秦雁突然从袖中取出个东西,得意地亮在他面前。
云祁一看,惊诧的瞪大眼。
云木簪....不是给了拂守真人吗?
他伸手要拿,秦雁立马将簪子收回袖中,宝贝似的拍了拍手臂,道:“未免日后你又将它随意送人,我暂先替你保管。等你修炼些时日,有能力护好这神物,我再还你。”
她想,反正以他如今的修为也不足以驾驭此物,搁在他身上用处不大。
只是费解,如今的云祁尚是缯云宫的临门仙,这云木簪有灵性,非灵力强大者不能取得,他是怎么得到的?且依书中所述,云木簪是他离开缯云宫后,去往南宫州才得到的,时间上也差了一大截。
即使心存疑惑,秦雁也不便直接追问,毕竟好良并不知道云木簪于他的意义,这可是他将来统领四州妖仙的法宝之一。
他却轻而易举将其赠出,还不如她先收着。
云祁并未坚持要簪子,而是不解:“姑娘是如何将云木簪夺....呃,拿回来的?”
“夺?”秦雁听见他下意识的话,气哼哼别过身:“既然觉得我这等鲁莽,那你就认为是我强行夺来的吧。”
她才不会说,因为熟知书中剧情,所以知道真人生平最在意什么——他的师弟。
她正是用他师弟的下落,换回了这只云木簪。
想起真人恨得牙痒痒又不得不交出簪子的憋屈样,别提多解气。
***
能帮秦雁解答疑惑的,目前只有一个人——抱春归。
是以,二人披风冒露赶去照空城。
他们抵达时,抱春归没去宜乐坊,正在自家府内歇息。
见到他,秦雁寒暄的话都无暇说,直接问:“精热蓄阳是什么意思?”
正在饮茶的抱春归噗的喷出一口茶:“咳咳咳!!”
好不容易平喘,他拿锦帕抹下嘴,问她为何这么问,秦雁便将拂守真人所言与他说明。
抱春归招呼她:“我与你去书房单独讲讲。”
云祁想到他先前对秦雁的举止,连忙道:“既然与我有关,我也该知道。”
抱春归挑着眉:“你也想听?”
“嗯。”云祁毅然点头。
“行,那就一起听吧。”抱春归复坐下,叫侍从看茶,与秦雁道:“拂守真人说的自然是医术上的用语,你并非不懂那些个事,只是听不懂他隐晦的话。”
抱春归说了等于没说,秦雁急道:“那你说明白。”
抱春归单手支在下颌,妖媚的狐狸眼扫过二人,徐徐解释。
“其实男女肾对应的窍穴不同,却又同归。于女子而言,肾窍指的是愉窍,愉窍疏通,方可体验身体达到的极致欢愉。对男子而言,指的就是精窍,精热蓄根就是当男子萌发春情后,炙热精华蓄积元阳内,亦是蓄势待发之时。”
听完这番细致讲解,云祁的视线愣不敢往秦雁那儿偏半寸,羞得很。
难怪方才抱春归要他避开.....
而秦雁虽有好良的记忆,但她在这方面懵懵懂懂,顿时惹出两面桃花。
抱春归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粉扑扑的脸蛋:“你羞个什么?”
秦雁没好气:“你说我羞什么?”
抱春归哈哈笑道:“你又不是没见过元阳之物,当初你闯进我的浴池,不也将我看个精光吗?那时没见你羞红脸,现在羞个什么劲?”
秦雁压根没有好良的这段记忆,此话一出,只觉老脸要丢尽。
她稳住心态,佯装镇定:“就你那身板,多瞧几眼也羞不了。”
抱春归眨眨眼:“兴许今日不同往日,你要不再瞧瞧吗?”
云祁默默听着他们旁若无人的调侃,原本羞红的双耳霎时淡下来。
秦雁想起上回还没来得及请教镯子的事,遂先将云祁支开:“我有话要与他私下说说。”
云祁一语不发,起身离开。
秦雁纳闷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他方才...是不是瞪了我一眼?
“何事需要支开你那性子阴沉的新欢?”抱春归笑道。
秦雁将腕间手镯亮出来,问道:“你见过这种镯子吗?”
抱春归端量镯身,稀奇道:“你一向不喜饰品,哪儿来的宝贝?”
“在玉青峰的神树下捡到的。”秦雁面不改色的胡诌。
原以为无所不知的抱春归能帮她解答疑惑,却不想他也犯难,说看着是普通玉髓所制,里面密布的金色点状物,许是金线融在里头。
秦雁默然看着金星镯,自然不愿信这只是普通的镯子。
“云祁跟随你之前,一直待在玉青峰?”抱春归突然问道。
秦雁抬头,不解:“是啊,怎么了?”
抱春归摇摇头:“没什么,只是担心他阅历太浅,不合你胃口。”
“呵!劳你费心。”秦雁将衣袖拂下来,想到个正事,又问:“打通云祁的精窍,你有什么建议?”
“十三巷的赴香阁就能帮他。”抱春归冲她暧昧一笑:“你去过的。”
十三巷的赴香阁,本地出了名的春楼。
好良曾在那里醉酒后调戏一名男子,正是去听花魁唱曲儿的抱春归,二人因此相识。
“男、女、人、妖应有尽有,就看他偏好哪种类型,我好安排。”抱春归难得发善心。
秦雁凝眉沉思,做了决定:“都上齐吧,总有一款适合他。”
作者有话要说:云祁:……我谢谢您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