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自行选择

中庆城,刑部衙门之中。

温体仁听着手下的禀报,双眼一瞪,勐地站起身来,高声喝道:

“什么?人抓起来了?”

前来禀报的官员,对温体仁这么大的反应,显得有些错愕,下意识地道:

“对啊,那群麻烦的儒生,本来还无办法对付呢。谁知道他们竟然敢当众辱骂陛下……如今京中百姓,可是一片叫好呢!”

温体仁眉头紧皱,右手不停摸索着,露出了片刻的沉吟之色,然后勐地开口道:

“速调我刑部人手,前去京畿衙门大牢里,将那些儒生带出来!记住,不论发生什么,都要全力保护这些人的安全!”

这名官吏,此时更不明白温体仁为什么这般安排,但也只能连忙拱手道:

“是……”

可还没等这名差役转身走出大堂,便听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紧促的脚步之声。

刑部的一名差役,此时脚步匆匆地跑入大堂之中,回禀道:

“大人,不好了!京畿衙门来人了,说那些儒生,全死了!”

此言一出,刚要离去的那名官吏勐地瞪大了双眼,露出了震惊之色。

温体仁脸色难看,眉头更紧,右手重重地朝桉桌上一拍,咬牙道:

“该死,被算计了!”

当着京中百姓的面,在众目睽睽之下辱骂当今陛下,这是何等“睿智”的人物才能够干得出来的事情?

温体仁不过一听,便觉得疑点颇多,显得很是可疑,这才起了心思,打算派刑部人手前去将人带回来,好生调查一番。

可是没想到,他这边刚收到消息,那些儒生竟然就在京畿衙门大牢之中,全部身死。这背后,说没有人算计谋划,温体仁可是不信!

“大人,不过就是一群头脑发热,竟然敢冒犯陛下的儒家弟子。这样一群人就算死于狱中,您有何必如此震怒呢。”刑部官员忍不住问道。

温体仁脸色阴沉至极,咬牙道:

“儒家弟子?这群人,不过就是死读了几本儒家典籍,脑子已经拎不清的蠢货,哪里算是什么儒家弟子!”

这种就算不死,日后前途也将尽毁的蠢事,儒家可舍不得用十几名精心培养的儒家弟子去做。

“既然连儒家弟子都不是,那大人就更不必如此失态了!”

温体仁脸色更沉,低声道:

“他们的死,将会成为暗中之人发难的借口……”

大理寺卿狄仁杰,在回京之后,便在并未出示实质证据的情况下,众目睽睽之下,将师明哲、纪方、公孙颂三人,直接关到了大理寺之中。

除了已经彻底归附云国的阴阳家、兵家、杂家、家、音家之外,其余诸子百家之人,固然表面不说什么,但心中只怕是多有不满的。

还有那些不知实情,热血上头,极容易被鼓动起来的年轻士子们。他们只知道被抓起来的三人,是天下之中名声极高的百家高人,贤人智者。

这群儒生的死,在京中百姓看来,是因为侮辱当今陛下。但放到这些人眼中,便成了朝中官员相互勾结,构陷名士,迫害无辜士子的阴暗。

稍稍鼓动,京中原本已经稳定下来的局势,将会再次动荡起来!

想到这里,温体仁勐地抬头,高声道:

“速备车架,本官要亲往宫中,面禀贵妃娘娘!还有,派人通知老太尉、长洲侯、中护军等一众京中重臣,请他们一同前往宫中议事!”

“是!”

温体仁从来都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此时却如此失态,显然是因为这件事万分紧急。

刑部官吏差役不敢怠慢,连忙下去准备车架,急匆匆地将温体仁送往宫中。

而于此同时,同样收到消息的几位重臣,根本都没需要温体仁的提醒,亦是敏锐地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劲,也是一边派人相请诸位重臣,一边急匆匆地朝宫中赶去。

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京中有数的几名重臣,便已经尽数到达皇宫的永信宫之中。

照例行礼之后,不等屏风之后端坐的边流韵出声询问,姚广孝便率先开口请罪道:

“娘娘,是臣办事不利,未能遵从陛下之命,即刻捉拿京中的三家学子。导致又出事端,还请娘娘责罚!”

萧承此前盛怒之下,曾经让姚广孝,上至师明哲、纪方、公孙颂,下至儒、法、名三家普通学子,尽数捉拿。

只是此前,京中兵马的调度异常顺利,中庆城可谓是固若金汤。再加上师明哲三人的过分配合,使得姚广孝觉得局势已定,可缓缓图之,这才没有将三家弟子尽数捉拿,这才导致了今日又生变故。

是以此时,姚广孝只能率先请罪。

边流韵闻言,心中又是勐地一提,却还是面露镇定,毫不显慌张地道:

“到底是什么事端,应该和本宫说清楚了!”

汪直闻言,连忙上前禀报道:

“京中有儒生奔走数日,辗转于京中各衙门前,要为儒家师明哲喊冤。各衙门置之不理,只用敷衍手段。却不曾想,昨日这些儒生,竟然胆大包天地当街辱骂陛下,被京畿衙门捉拿下狱!”

一旁的南荣姝闻言,忍不住皱眉道:

“辱骂陛下,捉拿下狱问罪,合情合理,有何不妥?”

“关键在于,这些儒生下狱之后,当晚便死在了守卫严密的京畿府大牢之中。京中的百家之人、文人士子们,本就因为大理寺捉拿师明哲三人而隐有不满。如今发生这种事情,只怕会被有心人大做文章啊!”汪直道。

陆炳此时,却是急声打断道:

“不是只怕会,而是已经有人在幕后出手了!”

“我尚舆备事处今日刚刚收到的密报,昨日儒生当街辱骂陛下之事,就是京中残存的夏国绣衣使一手炮制。如今绣衣使已经开始行动,京中百家士子之中,已经非议之声四起!还有人甚至开始会同好友同门,准备于宫门之外上奏,请命问罪大理寺卿狄仁杰。”

京中士子游行请命,本就应该谨慎处置。因为稍有不慎,便会失去天下士人之心。

更何况,此界的诸子百家,可绝非只是做学问的!

哪家学派,没藏有高深典籍、绝学武功?哪家的学子,没有一身武功傍身?

真让这些人在京中闹起来,是定然能够将中庆城搅个天翻地覆的!

听到汪直所言,汪直眼中警惕之色闪烁,当即喝问道:

“你尚舆备事处,此前不是说已经完全掌握了夏国绣衣使的行踪动向嘛,为何此次行动,你陆大人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

陆炳闻言,抿了抿嘴,沉声道:

“因此前封锁京中,京中的绣衣使高阶指挥使,为以防万一,急忙撤离。最后导致

粘杆处的翊卫使钟子濯,已经位居夏国绣衣使,二品指挥使高位。如今还奉夏皇虞昭凌的命令,彻查潜伏在各郡绣衣使之中的云国暗探,所以导致绣衣使上下,皆很容易地安插上了粘杆处的人手。

中庆城是云国京城,重中之重,驻云国绣衣使的高层之中,自然也安插粘杆处的人手,是以此前绣衣使行动,皆逃不过粘杆处的眼睛。

只是这次,也是阴差阳错,竟然因为才弄得粘杆处措手不及……

“总之,此次你尚舆备事处,罪责重大!”汪直厉声道。

很难说此时的汪直,是否有借机打击对手的嫌疑……

陆炳也自知无法推脱,勐地一咬牙,俯身跪倒在地,叩首道:

“尚舆备事处办事不力,还请娘娘责罚!”

屏风之后,径直传来边流韵略显冷冽的声音。

“如今京中的局势,还尚未到衡定罪责功劳的时候!”

气质一向是温婉柔顺的边流韵,此时虽然还没有显露怒意,但声音已经冷冽至此,便可见其此时心中已生怒火。

京中局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竟然还有人想着借机争权夺利?

汪直久在宫中伺候,自然很会揣测上意。

此时一见贵妃娘娘如此,心中一冷,顿时意识到自己似乎是有些昏头了,竟然选了个如此错误的时机,来攻讦陆炳。

陆炳此时,连忙开口道:

“臣请命调查,将功赎罪!”

边流韵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事关京中稳定,东厂也一同去……记住,现在最重要的是京中安稳。谁若是胆敢动别的心思,都不用等陛下回来,本宫直接就能处置!”

汪直咽了咽口水,连忙俯身道:

“奴婢知道了,请娘娘放心!”

姚广孝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边流韵的表现,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无论是遇事后的沉稳,还是敲打处置二人的手段,都堪称合格。虽然是夏国帝姬,但立场显然是在大云这边。还诞下了皇子,如此一来,倒也是后位最合适的人选……

心中沉吟片刻之后,姚广孝再次出列,朗声道:

“也请娘娘,准臣戴罪立功!”

边流韵闻言,毫不犹豫地道:

“陛下命长洲侯归京处置,一应事宜,便交由长洲侯!各位大人,还请倾力配合,为陛下稳住京中局势!”

说到这里,边流韵微微一顿,旋即语气坚定地道:

“稳定京中,护卫皇宫,以及两位皇子的安全,如今全在诸位大人身上。还请诸位,莫要辜负陛下的信重!”

殿中众人闻言,心中凛然,皆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面露坚毅之色,齐声喝道:

“臣等,遵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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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稷下学宫,墨家驻地之中。

面容朴素,衣着简陋的中年男子,正专心致志地盘坐在院中,摩挲着手中的精巧机关。

此人,乃是墨家在云国之中的主事人,巫尚。

一旁的墨家弟子,此时凑了上来,躬身行礼道:

“老师,兵家戈兵主,前来拜会!”

巫尚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手中的机关,随口道:

“不见!”

那名弟子闻言,也不立即退下,然后又道:

“儒家弟子姜子谦,也在外面求见。”

巫尚没有丝毫犹豫,继续道:

“还是不见!”

这名弟子稍作迟疑之后,继续开口道:

“老师,如今学宫之中的师兄弟,有部分因为朝廷捉拿师司业三人的事情,而感到义愤填膺。甚至已经有人,准备响应儒家之人,逼迫朝廷放人……”

巫尚听到这里,眉头皱起叹息一声,方才放下了手中的机关,开口道:

“你想说什么?”

“弟子是想说,老师是打算支持朝廷,还是支持儒家?”

不待巫尚回答,这名弟子便开始自说自话道:

“儒家凭借自家经义之中有利于皇权统治的部分,很受各国皇帝重视,压咱们墨家一头。若是这次助朝廷打压儒家,咱们可就算是搬开了这块头顶大石了。”

“不过大家伙也都在传,说朝廷这边,有打压咱们百家的意思。若是这次朝廷赢了,咱们百家势力就很有可能被压制下去……”

“但不论您打算支持哪一方,也总是要表露一下态度,好让

巫尚闻言,却是摇了摇头,沉声道:

“墨家的主事人,代表的是墨家的态度,在这件事上,就必须要置身事外!”

“别学师明哲那三个人,还亲自下场。纵然他儒家赢了这一次,也不见得能有多少好处。可若是输了,那就要连累自家学派。”

“同样,我墨家亦是如此。朝廷若是赢了,论功行赏也得是阴阳家、兵家在前。而一旦儒家赢了,也不可能将获得的好处,分给我墨家。既然如此,又何必参与进去,惹得一身麻烦?”

弟子闻言,顿时想明白了这其中的关键,眼中微微一亮。

“弟子明白了!”

“告知门中核心弟子,此事不可参与。其余人,且随他们去吧!”

“是!”

……

而此时,稷下学宫中的各家驻地之中,相似相同的对话,不时响起。

面对着京中此时掀起的暗中争斗,除了此前便已经确定了立场的几家学派,其余各家,都选择了约束核心弟子,保持中立。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