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4章好奇导致冲动
相比于前两个被投入母世界的猩红门徒,瑞卡德无疑是那个对自己命运最没有把控感的存在,他大概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扔进这个盛产万恶之源的地方。
母世界自从开始接触玩家以后,瑞卡德一直觉得这地方大概就是圣经里所形容的地狱,到处都是硫磺和岩浆,天空中巨大的恶魔之眼肉眼可见。
但当他真正被王正道扔进这个世界后,他就发现这个世界安静的可怕,同时也单调的可怕。
放眼望去,肉眼可及之处全都是黑漆漆的颜色,几乎没有任何色彩可言,凭空给环境增添了几分肃穆感。
尤其是当你呼吸着这里的空气,呼吸着这里难以道明的难闻气味,所有这一切都在缓慢的向你诉说着一个事实,那就是这个世界是一潭死水,没有任何流动起来的东西。
相比于亚利桑德罗和丁越,瑞卡德在抵达这个世界后正好赶上了几个在街角领取食物的‘玩家’,他们那种行将入木的僵硬感,以及对外界的漠视感,让瑞卡德瞬间感觉自己哪怕是脱光了所有伪装,在大街上果奔,这些人也不会有任何反应。
这些人不是大概不是玩家,瑞卡德很快就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吴千映博士交给他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在这个世界尽可能长时间的活下去,然后等待唐吉终有一天能进入这个世界,这听起来好像没什么难的,尤其是在瑞卡德学着那些人的方式,在食物终端获取了足够的食物之后。
他是要给自己找个住的地方,最好不会引人注意,同时也不要和人发生冲突。
很快瑞卡德就在母世界度过了自己的第一个夜晚,他亲眼目睹了整个世界好像儿童房到点关灯一样的入夜,没有实际光源的背景光在经过三次短暂的警告性闪烁后,整个世界就这么突然陷入黑暗。
而后瑞卡德缩在一个角落里默数了28800个数,而后世界又再次出现了光,虽然依然是那种有些雾蒙蒙的光源,但你还是能轻易分辨出现在是白天了。
瑞卡德一直以为天启日之后的世界就是最糟糕的世界了,但现在他知道自己错了,母世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噩梦。
这里是如此的寂静,甚至连一丝背景音都没有,当四周无人时,瑞卡德甚至会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困在了琥珀中的虫子,整个世界就这么陷入了停顿。
他漫无目的的向前闲逛,每当路上出现其他人时,他就会躲进建筑物的阴影中,而来往之人似乎也没有任何兴趣和陌生人交谈,整整二十二个小时过去了,瑞卡德愕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开口说过话。
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方向感,无论是向前向后,还是向左向右每一个方向都有着同样的建筑,大小,高度都完全一样,每一个十字路口都完全相同,这里的一切仿佛只是复制粘贴的建模。
在天启日之前,瑞卡德是个程序员,虽然工资不菲,但沉重的大学贷款依然让他自觉的远离了和旅游相关的所有消息,而今天他却跨越了世界,来到了这个神秘之地。
在度过了最初的不安之后,瑞卡德决定好好探索一下这个世界,所以他一咬牙,随便选了一个方向开始前进。
他穿过一个路口又一个路口,作为猩红门徒他的体力和身体素质都强的吓人,所以在这个无人的大街上,他差不多是在以每小时七十公里的速度前进。
当世界再一次陷入黑暗时,瑞卡德觉得自己最少走了三百五十公里,然而在他面前的街景上却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那副单调的,被高耸入云的大厦隔离出来的十字路口。
按照米科尔森从玩家那得到的情报,这些玩家在城市中每个人都拥有一座高两米五左右,长宽五米左右的方形格子间作为自己的住处,瑞卡德简单的计算了一下,如果这些大厦内部全都按照标准尺寸住满了人,光是他路过的方向就最少居住着两亿人左右了。
然而他实际在大街上所遇到的玩家,只有区区四十二个。
哪怕这个世界所有的玩家都是宅男,不愿意出门,这个比例也低的吓人,让人不禁怀疑这些大厦内部是不是实心的,其意义只不过是为了存在,就像某种方尖碑。
所以瑞卡德打算进入其中一座大厦,看看里面的情况。
他随机挑中了一座大厦,四下转了一圈,却没有发现明显是入口的地方,但没关系,瑞卡德有的是耐心,他靠记忆找到了大厦附近的食物终端机器,这座城市是如此规整以至于所有设施都在同样的地方。
瑞卡德打算在这里等,一直等到有玩家在这里领取食物,然后再跟着他,看看他是怎么进入那些大厦的。
但显然这个世界并不像它表现的那么无害,当瑞卡德蹲在那台食物终端机前时,那玩意原本暗淡的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别试着自己进入那些大厦,这个世界并不是不设防的,还有,别再做那种看起来和其他人不一样的事了,瑞卡德。”陌生的声音在食物终端机里传出,顿时把瑞卡德吓出了一身冷汗。
“我没时间一直看着你这样的无名小卒,如果你影响了我的计划,我会直接抹去你的存在,像你之前那两个同伴一样,低调一点。”那个声音继续说道,用的是一种毫无感情的电子音色。
“你是谁?为什么要帮助我?”瑞卡德试探性的问道。
“试着用伱的脑子自己想一想我是谁,这是我们第1次通话,也是最后一次通话,小心点,就当是为了你好。”食物终端机中最后传来了一次回应,而后就再次熄灭,任由瑞卡德如何操作屏幕也没有再次亮起来。
瑞卡德在黑暗中思考了良久,最终猜到了那个声音的主人是慷慨夫人,再不会有其他人了。
母世界的慷慨夫人并没有实体,确切的说是并没有瑞卡德所熟悉的那种实体,她确实有一些符合人类形象的子实体用以维系一些符合礼仪的社交活动,但为了保持自己的算力水平,真正能代表慷慨夫人的实体装置位于这颗行星的轨道上。
那是一座位于β-2镜像空间,距离三号星环一百五十公里,占用了平行轨道的大型基站,而类似用来容纳慷慨夫人意识的算力基站,慷慨夫人一共有四个,慷慨夫人在β-2镜像空间中占据了绝对的算力优势,所以她的意识很少会进入除了公司中心点区域外的其他镜像空间中。
在所有这样的镜像空间中,都有类似慷慨夫人这样存在的追寻者,不过其中大部分在慷慨夫人眼中都不过是行尸走肉罢了,他们已经完全将自己沦陷在了这种浩瀚的实体,对肉体的需求越来越弱化。
但像慷慨夫人这样的追寻者一直觉得,至高者当年留下分别代表了意识,灵魂和基因的三大委员会肯定是有原因的,所以他们会定期举办集会,将自己的意识和灵魂灌输进用自己干细胞克隆出来的躯体中,以人类的方式进行交流。
而此时,瑞卡德所在的区域已经远远超出了慷慨夫人所能影响到的镜像空间,但在该赛区掌握着算力优势的追寻者,对慷慨夫人的拜访并没有任何回应。
按照慷慨夫人所属小群体的说法,这里是一片死扇区,该扇区的追寻者只看中镜像空间内玩家们所能提供的额外算力,用最高效的手段或诱骗,或逼迫这里的玩家签署了算力分润协议。
而这样的协议往往代表着每天5个小时以上的算力压榨,那些为至高者提供算力的玩家几乎和‘干电池’没什么区别,只有少数正好处于协议到期,或是一心想成为真正‘玩家’之人才会保持自由之身。
但这并不代表那位‘拥有’该扇区的追寻者会一直这么麻木,无视瑞卡德的存在。
慷慨夫人确实希望追求一些变数,并通过这些变数最终迫使真正的至高者出现,然而相比于慷慨夫人所期待的变数,瑞卡德更像是跃出海面的小鱼小虾所溅射的水花。
改善运气不好的时候,天空中阳光明媚,这些水花甚至连落回海面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蒸发了。
不过就像慷慨夫人所说的那样,她对瑞卡德的关注只有那么多,即使她拥有如此庞大的算力资源,她也不可能关注这么多细微之处。
为了保持β-2镜像空间的活力,慷慨夫人对扇区内活动的玩家们采取了一种相对保守的算力压榨,她很少会完全拿走某个人的全部算力资源,而是走了一种可持续发展的道路。
负责提供算力资源的玩家们思维越活跃,他们所能提供的算力也就越高,而进入异世界冒险,放纵自己后的玩家总是能提供更高效的算力,很难说,慷慨夫人的选择和那些拿光算力将自己所处镜像扇区变成死扇区的追寻者谁掌握的算力更优。
她百分之三十五的算力资源都放在了维持β-2镜像空间的日常维护上,这让β-2镜像空间在附近诸多扇区中拥有更高的能源和物质分配权重,而她本人则是最大的受益人。
还有百分之五十的算力资源则分配在了追寻真理,揭开至高者迷雾这件事上,慷慨夫人知道那些掌握着死扇区的追寻者在这方面可能拥有更高的算力分配,但慷慨夫人愿意自己的选择买单。
为了维持自己在异世界的灵魂和母世界的灵魂保持同调,慷慨夫人也同样在消耗着算力。
慷慨夫人知道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亲眼看着那三个猩红门徒因为各自性格的原因走向了不同的道路,用不同的方式在这个世界中安顿了下来。
亚历杭德罗是个沉默寡言的执行者,长年累月的军旅生涯,让他习惯了听从命令,而在失去了所有希望之后,这个绝望的执行者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寄托在了自己所接受的最后一道命令上。
那个有点小聪明的女人吴千映让他在这个世界潜伏下来,尽可能的不要招惹麻烦,于是等到唐吉的降临。
亚历杭德罗完美的做到了这一点,他就像毫无感情的机器一样,在权哲的帮助下几乎真正成为了一个‘玩家’,和那些行尸走肉一样每天进食,休息
而丁越则是个骨子里很坚韧的草莽英雄,他的过去,他所获得的恩赐,就像砺石一样将它打磨成了一把锋利的武器,他会因为邻居的死而陷入狂怒,孤身一人去找超人类的麻烦,会因为避难所居民受到的不公正的对待而推翻旧有统治,成为新的监督者,并在他们不需要之后拍拍手潇洒的离开。
至于瑞卡德,在慷慨夫人的眼中,瑞卡德象征着唐吉心中的阴暗面,作为一个白领,瑞卡德在很多时候表现出了精致利己主义者的面貌,慷慨夫人猜测也许唐吉也曾希望过自己能做到这一点。
但他没有这个机会,唐吉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尤其是在亲手选择了天启日这个结局之后,重新归来的唐吉,几乎完全放弃了自己身而为人的权利,他把自己看作是罪人,也是弥赛亚。
他毁灭了人类曾经的世界,又在苦苦追求一个救赎的机会,在唐吉身上浮现出的矛盾感让慷慨夫人这样的超常规生命体也为之着迷,她从没想过如此渺小的个体,能拥有如此复杂的冲突,更何况唐吉身上还有着这样那样的秘密。
慷慨夫人不知道自己选择现在这个计划是不是因为好奇而影响了主观判断,虽然对她来说对自己的意识进行一次自检就可以算出偏差值,但慷慨夫人就是不想这么做。
事实上她甚至有些享受在这一成不变,死水一样的世界中做这种有些叛逆的事,而每每意识到这点,都会造成β-2镜像扇区的内部温度发生上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