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锦琰大婚当日可热闹得紧,往护国公府迎亲的时候,夹道上围观的百姓不计其数,颇有几分皇帝出巡的架势在。
他虽然宿醉,但行规矩的时候却没有半点马虎。
换上新郎官的衣服,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接人待物,谈吐举止,都显得格外成熟。
转眼,他成婚已经快半个月。
七月二十二是太后的生辰,生辰前两日,靖王妃姜宛宁入宫来给太后请安,而后又去了皇后宫中。
来时各宫娘娘都在说着话,见是她来,自然也热情起来,七嘴八舌的问她婚后生活如何,过得可习惯。
从她含羞带臊的表情里,便能看出来她对自己婚后的生活还是很满意的。
“殿下待我很好,几乎日日都在府上陪我。偶有不在,也都是去了妾身母家帮父亲处理政事。”
“他也肯做些正事了?”禧贵妃笑道:“哎呦,都说成了家的男人就不一样了,这事儿在靖王殿下身上体现的可算是淋漓尽致。从前哪里有听过他理朝的事?只顾着吃喝玩乐也就是了......”
看姜宛宁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于是她连忙改口道:“瞧瞧,本宫说浑话了。本宫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往心里去。总之如今靖王知进取了就是好事儿,想来皇上和太后知道了也肯定欢喜。”
姜宛宁笑道:“是呢,方才去给太后请安的时候与太后说了,太后是很高兴。”
“太后见着你隆起来的肚子,才是真的欢喜呢。”皇后看着姜宛宁的小腹,和煦道:“有快三个月了吧?”
姜宛宁颔首浅笑以作回应,皇后又道:“说来荣妃这一胎也四个月了,瞧着肚子是比寻常的大些。”
惠妃阴阳怪气道:“是啊,这双生子的福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从前她这样的话都是说给沈辞忧听得,如今也到了皇后吃一吃她这张利嘴的亏了。
沈辞忧顺着惠妃的话说道:“是福气,但也真心不好受。肚子上像是拖了个秤球,又害喜害得厉害,没日没夜的作呕。睡觉也睡不踏实,姐姐瞧我眼下这乌青,都快活成了川渝的食铁兽(熊猫)了。”
惠妃仔细端详了沈辞忧片刻,打趣道:“哟,这般水灵的皮肤还要说自己眼下有乌青,也不知说这话是在气人,还是在讽人?哈哈~~”
众人有说有笑的,没谁愿意搭理皇后。
皇后只能自己找话说:“去年是太后五十大寿,今年五十作一,逢单数太后不做寿。本宫昨儿个去太后宫中的时候问太后生辰想怎么热闹热闹,小聚一下也是好的。太后却说祖上福泽庇佑,喜讯继而连三,想趁着自己生辰的时候,和皇上同去皇陵祭祖。”
端妃道:“今年是喜讯颇多,也该是祭拜列祖列宗的时候了。”她看向沈辞忧,“皇上没说带你一起去?毕竟你才是这喜来的正主。”
“倒是说过,只是往皇陵去要走山道,一路上多有颠簸,皇上担心我受不住折腾一路上难熬,我也是不想吐一路扫了皇上和太后的兴,索性就不去了,在宫中和诸位姐妹们说说话打发打发时间,也是极好的。”
禧贵妃瞥一眼皇后,拈起绢子扬了扬,笑道:“这样的大事,皇上没叫皇后娘娘?”
皇后眉眼低垂,稍有不豫之色,很快又温婉道:“自然是叫了,只是本宫觉得嫁入皇家这许多年,也没有替皇上添个一儿半女的,心中有愧,无颜面对列祖列宗,所以婉拒了。”
禧贵妃嗤笑着掩唇嘀咕了一句,“可真能装。”
沈辞忧现在生活中最大的乐子,就是看皇后如何日日自取其辱。
说来她也可怜,李墨白不要她活,给她的吃食汤药里面下了朱砂,她却懵然不知。
为着皇后的荣耀,还日日非要叫后妃来她宫里请安,被人怼了也不敢还嘴,如此,做这个皇后还有什么意思?
若是她,宁愿合上宫门,这辈子谁也不见,听不到那些尖刀一样戳心窝的话,倒落个清净。
到了七月二十一这日,是李墨白和太后成行往皇陵去的日子。
临走前李墨白还问沈辞忧,“当真不随朕一起去?朕知道,你说你作呕、嗜睡、食难下咽那些都是幌子,你不去,是因为母后?”
“虽然太后没有叫上我,但我若想去,太后肯定也是欢喜的。毕竟可以带着孙儿提前向李家的列祖列宗祭拜。只是此行皇后没去,若是我跟去了,前朝难免会有所非议。皇上此行不过就是三五日的功夫,很快就会回来,我非要去凑这个热闹做什么?”
如此,李墨白便不再强迫她。
后来在去往皇陵的路上,太后问他,“怎不叫上荣妃?”
“朕叫了,她不愿意来。”
“哦?”太后眉尾一扬,问道:“为何?”
“她说皇后没来,她跟来会惹起非议。她不愿意让旁人议论儿子,所以便留在了宫中。”
太后浅浅颔首,看起来很是满意。
毕竟她不叫沈辞忧,就是要看看她未来皇长孙的亲娘会不会做人。
今日所见,她和从前才成为妃嫔的时候那冒冒失失的性子已经截然不同了。
*
抵达皇陵的时候已经是深夜,太后与李墨白便在一旁的出云寺落轿。
第二日正好是太后的生辰,只等明日起床后沐浴更衣,洁净自身,便可先去拜了佛祖,再去告恩列祖列宗。
这一夜,李墨白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不知怎地,他总觉得心绪有些浮躁。
他拿过脱下的常服,从腰间取下了一枚双龙戏珠样式的香囊。
那两条龙绣的有些丑,说是蛇也不为过。
不过因为是沈辞忧亲手做的,所以李墨白格外珍视,几乎日日都佩戴在身上。
那里面放了凝神静气的干花,也有沈辞忧素日里常爱用的香粉气息。
他将此物放在自己的枕畔,嗅着这样的气味,烦躁的心绪也能缓和些。
一觉睡醒,看一眼铜漏,不过四更天。
七月初秋,天亮的还不算晚,东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李墨白辗转间再没了睡意,于是便起身准备去沐浴。
然而刚从被衾里出来,李墨白便觉得胸口有些异样的感觉。
像是有什么硬物在随他动作摩擦着他的胸口。
他下意识摸了一把胸口,却摸到了一种奇怪的触感。
好像单薄的内衫里子,有一些皮革质感的东西。
于是将内衫脱下,才见衣服贴身穿着的地方,却不知何时被人缝上了一张裁剪整齐的羊皮。
羊皮上赫然写着两行血红色的字:
‘叁、柒、捌、玖’
‘首,心,剐,碎’
那上面的血迹已经干涸,低头看,自己的胸前也被印上了痕迹。
不断作死后我成了暴君的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