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舟冲到谢辞予面前,看到陆知雁的那一瞬间迅速改口。
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险些暴露了谢辞予的身份。
谢辞予看了眼岑舟,又对陆知雁说:“你先歇着,我有事出去一趟。”
“公子去忙自己的事情吧,不用担心知雁。”
“嗯。”
谢辞予和岑舟走出好一会儿,确保陆知雁听不见他们的谈话,谢辞予才问:“何事惊慌?”
岑舟展开一副画卷,道:“禀大人,徐清林去京兆尹那儿报官,没过多久就命人拿这张画像在全京城搜查,现在满大街都在询问是否见过陆姑娘,一半是官府的衙役,一半是徐清林府上的人。”
谢辞予只瞧了眼便将画卷收了起来,他哼了一口气:“徐清林把陆姑娘当成什么了?他这是在通缉人犯?”
“不仅如此,徐清林还大肆宣扬陆姑娘是被歹人掳走的,多日未曾归家,恐名节受损……徐清林出此下策之前不曾和尚书大人商量,如今两个人正在京兆府门口争吵……大人您看?”
岑舟说完这些,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谢辞予。
谢辞予周遭气温极低,隐约散发出来的杀气令岑舟感到腿软。
袍子的一角被凉风吹起,若是谢辞予的佩剑带在身上,这会儿恐怕已经出鞘了。
谢辞予冷冷道:“他这是打算让全京城的人都知道陆知雁不明不白失踪的消息,这样即使日后陆知雁不愿再回到他身边,京城中也无人再敢娶陆知雁,如此一来,陆知雁便不得不继续与徐清林在一起。他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那大人您打算……”
谢辞予微微眯眼,他道:“传令下去,王府的人都给本王噤声。谁若是敢往外透露一丁点陆姑娘的消息,别怪本王不念旧情。”
“是,属下遵命。”
“岑舟,走,我们去京兆府。”
“大人……这不合适吧?”
“什么不合适?”
岑舟顶着压力斟酌着开口:“那个,您在陆大人和陆姑娘面前的形象可是一位普通的商人,陆大人之前并不认识属下,属下要跟着您去京兆府,陆大人不就都知道了?”
岑舟所言不无道理,且谢辞予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在谢辞予看来,他瞒着陆知雁只是不想让陆知雁先入为主对他产生不好的印象,可他没有必要继续瞒着陆府。
又或者说,谢辞予越早在陆鸣面前暴露身份,就越能直白地在将来的岳父大人面前刷好感。
更何况陆府此刻需要他帮忙。
“知道就知道了吧,陆大人会理解本王的。”
“是,属下明白了。”
这厢陆鸣与徐清林在京兆尹刘善明面前吵得不可开交。
刘善明连连擦汗,一个是现任兵部尚书大人,一个是未来的新贵,他一个小小的京兆尹怎么就招惹了这两尊大佛。
“徐清林,我女儿是在你府上丢了的,你不好好把她找回来,在全京城贴画像是怎么一回事?你当捉拿犯人呢?!”
“老夫只同意你报官,可没同意你这么侮/辱我女儿的名声!”
陆鸣平常喜怒不形于色,此刻指着徐清林的鼻子破口大骂,一旁站着的陆云从脸上亦是难看极了,自从在街上看到那些画像,听到老百姓窃窃的讨论声,哪怕知道陆知雁的下落,他与父亲也无法再保持读书人的涵养。
“岳父大人息怒,小婿只想尽快寻到知雁,以免让她落入歹人之手。”
徐清林狡辩着。
陆鸣瞪着他:“你口口声声说我女儿被歹人掳走,徐清林,你证据呢?陛下赐婚,哪个不长眼的敢把注意打到御赐的婚事上?怎么不说是你对不起我女儿,才害得她出走呢?”
“苍天明鉴,小婿从未做过任何有愧于知雁之事,不知岳父大人何出此言。”
“你没做过?!我女儿的画像都快全京城人手一张了,也不知道徐公子到底是有意寻人,还是在逮捕犯人!徐公子就是这么糟/蹋我女儿名声的,嗯?!”
陆鸣越说越来气,当堂抛出一句,“没想到徐公子竟是这样的人,就当老夫当初看走眼了。既如此,不如老夫请旨和离算了!”
徐清林眼底掠过一抹不屑,该来的到底还是来了。
“知雁尚且下落不明,岳父大人就急着要请旨和离。小婿想知道知雁究竟是自己离家出走,还是说大婚本就是岳父大人编造给小婿的谎言,陆府表面迎合,实则抗旨?”
“徐清林,你!”
“徐公子慎言,抗旨的罪名我们陆府可担当不起,况且我们也绝无此意。”
陆鸣与陆云从同时开口。
刘善明冷汗直流,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清林正欲开口,只听外面高声传来一句:“昭王殿下到。”
众人脸色均是一变,躬身行礼,刘善明更是一骨碌从座上滚下来跪在地上,哆哆嗦嗦道:“下官见过昭王殿下。”
“都起来吧。”
谢辞予下意识看向陆鸣,他面色涨红,显然是被徐清林气得不轻。
陆鸣与陆云从直起身就看见了谢辞予身后跟着的岑舟,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眸中震撼无比。
姓谢的……商人?
武功高强的护卫?
能神不知鬼不觉护着陆知雁……
京城中哪儿还有什么名气大又姓谢的富商啊!
姓谢的高官只有一位,那便是权倾天下的首辅谢辞予。
陆鸣父子忽地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难怪无人找得到陆知雁,难怪陆知雁会写信让他们不必担心,原来她竟是和谢辞予在一处。谢王府那是什么地方?那可是首辅的府邸,就算知道要找的人就在里面,也无人敢踏入一步。
刘善明试探性凑上来,问:“不知殿下驾临,有何要事?”
谢辞予却不看他。
谢辞予的目光在陆鸣与徐清林身上逡巡一圈,他收回视线,玩味地问:“本王大老远就听见陆大人与状元郎吵架,不知发生了何事?说出来让本王也听听。”
“殿下说笑了,陆大人只是与徐公子起了些冲突,算不得吵架,算不得……”
“是么?”谢辞予往后一靠,长腿舒展开来,他问,“本王想听听陆大人的说法。”
陆鸣上前一步,道:“回殿下,小女与徐公子大婚当夜无故失踪,至今下落不明。老臣同意徐公子报官,只为尽快将小女寻回。但未曾想徐公子竟将此事宣扬得满城风雨,空口白牙污蔑小女是被歹人掳走。徐公子不想着找人,净想着诋毁小女名声,实在居心叵测。老臣气不过,就和徐公子吵了起来。”
徐清林亦上前一步,对着谢辞予作揖:“启禀殿下,下官并无此意……”
“等等。”谢辞予抬手制止徐清林,“下官?你虽是新科状元,但是本王怎么记得陛下尚未赐予状元郎任何官职呢?”
徐清林咬咬牙,跪在地上改口,“草民知错。”
“你继续说吧。”
“回殿下,草民对陆姑娘的真心天地可鉴,从未做过任何对不起陆姑娘的事情。草民之所以出此下策,也是见陆姑娘迟迟未归,草民只想尽快与陆姑娘团圆,并没有任何想要诋毁陆姑娘名声的意思。”
徐清林说完,岑舟拿着画卷走到徐清林面前,展开画卷给他看。
谢辞予淡淡地说:“这是本王在来的路上看到的。状元郎说自己没想过毁掉陆姑娘名声,那这满京城的画像又作何解释?”
徐清林俯首,“草民只想尽快寻回自己的妻子。”
“妻子?”
谢辞予想起放在书房里那道圣旨,他道:“方才本王进来的时候仿佛听到陆大人说要请旨和离。”
“岳父大人不过一时气急……”
“谁是你岳父大人?!”
陆鸣恨恨道,“经此一事,老夫必不可能再将女儿嫁给你这个狼心狗肺之人!”
“陆大人!天子赐婚岂容儿戏?莫非陆大人是想抗旨么?!”
徐清林跪在地上,但气势不减。
眼见着他们两个又要吵起来,刘善明恨不得遁地而逃。
面前这可是昭王殿下啊……又是首辅又是王爷,怎么当着昭王殿下的面也敢这么说话,这是有几个脑袋哟……
谢辞予摆摆手,他长叹一声,“陛下既能赐婚,自然也能和离。状元郎若是真做了什么对不起陆姑娘的事情,陛下也不会视而不见,状元郎觉得呢?”
徐清林只得应允:“昭王殿下言之有理。”
谢辞予起身,“陆大人不若将今日之事禀给陛下,由陛下来裁夺,如何?”
“回殿下,老夫请旨和离,自然是要将今日之事讲明。”
“刘善明。”
“回殿下,下官在。”
“京城里这些画像想办法收回去,本王不想再见到它们一次,否则你还是回家种地吧。”
“是,下官明白,下官这就去做。”
“还有,不用本王说你们也都知道姑娘家的名声有多重要,更何况还是贵女。依本王看,寻人可以,私底下寻,你明白本王意思么?”
“下官一定照做。”
谢辞予睨一眼岑舟,岑舟立刻会意。
“看样子事情都解决了,本王先走一步,诸位随意。”
“恭送昭王殿下。”
徐清林的计划被谢辞予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回到府上摔了一地的瓷杯。
“谢辞予为什么会掺和进来?!下面的人都干什么吃的?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
“属下知罪。”
阿劲跪在碎片上,挺直脊背。
徐清林并未叫他起来,只深吸两口气。
“陆大人留步。”
岑舟匆匆跟上来,“陆大人,陆公子,我家大人请您到天香阁一聚。”
陆家父子了然。
“你们家大人……或者说你们家老爷,就是昭王殿下吧?”
“是。”
“小女也在谢王府?”
“有关陆姑娘的事情,还请二位移步天香阁与我家大人详谈。”
“云从,走吧。”
“是,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