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公子的意思吗?怎么突然就要动手了?”
说话的人是周书白,陆云从眼神微动。
“是,公子的命令照做即可,不要问那么多。”
但这个声音在陆云从听来很是陌生。
只可惜陆云从看不见他的脸。
他们口中的“公子”恐怕就是指徐清林。
“这太冒险了,你得想办法让我见公子一面再做决定。”
“不行,现在不是你和公子见面的好时机。”
“为何?我总得知道公子这么做的理由吧。”
“因为陆知雁。”
听到陆知雁的名字,陆云从握紧了拳头。
若是徐清林一开始就在谋划陆府,那求娶陆知雁岂不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阴谋?
亏得陆知雁逃婚了。
想到这里的陆云从怒火中烧。
他贴上去继续听着。
还是周书白在说话:“我知道公子迎娶陆知雁是为了陆府的助力,但如今陆知雁下落不明,这条路走不通。既然这样,我们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继续蛰伏下去。在这个节骨眼上贸然对陆府出手,这不符合公子的风格。所以到底为什么突然着急起来了?”
周书白对面那人吸了一口气,道:“你知道谢辞予掺和进来了么?”
“什么?!”
周书白变了脸色,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有些突兀以后,他压低嗓子,问,“怎么会和首辅有关系?我在陆府这么多年,谢辞予与陆鸣可以说是毫不相干的两个人。”
“陆知雁很有可能就在谢王府,这件事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前段时间公子派去盯谢府的探子全部被谢辞予灭口,他还扔了两具尸体到公子府上。那些人可都是公子精心培养的暗卫,一夜之间就这么没了!谢辞予既然送了公子这么大一份礼,公子总得回他点什么。总之就按原计划照做,只是时间提前,剩下的你也别再问。”
“我知道了,你且让公子放心。”
“你先走,我多等一会儿,若是有可疑的人就直接处理了。”
对话到这里结束,听动静应当是周书白先行离开。
陆云从慢慢推开窗子,他顺着窗户径直翻到房顶。陆云从坐在房顶,凝视着从酒馆出来的周书白朝陆府的方向去。
陆云从哼了一声。
若不是小妹提醒,他今日可看不见这么一场精彩的大戏。
“周书白啊周书白,你来陆府这些年可没受过一点亏待。陆府把你当自己人,你却暗地里捅陆府一刀。”
陆云从抄近路赶在周书白前面回府,他将所见所闻一五一十地汇报给了陆鸣。
陆鸣呸了两声:“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竟然还想对我们下手。老夫白养他这么多年!”
“父亲打算怎么做?”
“静观其变。我倒要看看徐清林所谓的回礼是什么,老夫行得正做得直,他还能无中生有不成?”
“父亲,话虽如此,就怕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我知道。云从,你继续派几个信得过的人盯着周书白。另外,你多注意着,周书白都能是徐清林的人,那我们陆府的细作未必只有这一个。最重要的是不要让任何人靠近书房,还有你和知雁和院子也随时小心着,以免他使那些腌臜手段陷害我们。”
“是,孩儿这就去办。”
“给知雁写封家书,想办法送到谢王府。虽然还不知道徐清林和周书白打算做什么,但至少我们揪出了狐狸尾巴,告诉知雁让她别担心。”
“孩儿知道了。”
“哦还有,和昭王殿下有关的部分就别写了。”
“是。”
陆知雁读完这封来自陆云从的家书,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了回去。
陆知雁记得上辈子陆府被抄家的罪名之一是“通敌叛国”,许是锦衣卫在陆府搜出了什么东西。
如今周书白准备动手,陆府有所防范就好。
“小姐,外面下雪了,你可要出去看看?”
阿芸进来给陆知雁斟茶,说道。
“这么早就下雪了么?”
陆知雁微微惊讶。
现在还只是十二月初而已,京城便下了第一场雪。
阿芸给陆知雁拿了一个暖手炉捂着,又为她披上厚实的毛绒披风,她撺掇道:“所以小姐要出去看看么?”
陆知雁莞尔:“你把东西都准备好了,我还能说不去么?”
“嘿嘿。”
阿芸笑了两声,扶着陆知雁走出疏影轩。
两个多月过去,陆知雁的身子已然大好,她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吹一会儿风就咳个不停。
听宛若姑娘的意思,只要再为陆知雁施几次针,陆知雁便能痊愈了,往后的日子里她只需按时服用一些补品养着即可。
外面飘着鹅毛大雪,陆知雁任由雪花飘落在她樱粉色的袍子上,因为陆云从那封家书,陆知雁此时心里格外畅快,她微微抿起嘴角,清浅的笑容迷晕了阿芸的眼。
“小姐,您生得可真好看。”
阿芸打心底里赞叹道。
“你啊……”
陆知雁话才说了一半,只听得背后传来一道又气又急的声音:“你是什么人?为什么会在我表哥府上?!”
是在问她么?
陆知雁迷茫地回头。
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子,她正叉着腰怒气冲冲地质问陆知雁。
陆知雁在谢府待了两个多月,除了她自己的疏影轩,陆知雁极少踏足别的地方。面前这位女子,陆知雁更是从未见过。
听她方才的话……她是谢公子的表妹么?
陆知雁不认识她,阿芸却清楚得很。
阿芸此时很是着急,一是怕来人为难陆知雁,二是怕她在陆知雁跟前捅破了谢辞予的身份。
所以阿芸扶着陆知雁的手,低声道:“小姐,外面风大雪大,要不我们还是回屋歇着吧。”
陆知雁颔首同意,“嗯。”
“站住!我跟你们说话呢!”
阿芸当没听见似的,只管扶着陆知雁往回走。
“你们……”
那女子勃然大怒,说着就要追上去,却被一道声音唤住脚步。
“封音。”
“表哥!”
封音转过来,欣喜地跑到谢辞予身边。
谢辞予不着痕迹地避开封音的手,目光看向陆知雁离开的背影。
封音自然也注意到了谢辞予的非同寻常,她咬牙切齿地问:“表哥?刚刚那是什么人,她居然敢无视我?!她知不知道我可是公主。”
陆知雁走远了,谢辞予收回视线,淡淡地说:“她是谢府的贵客。走吧,我送你回宫。”
“贵客?除了容婉姐姐,京城里难道还有比本公主更尊贵的女子?”
封音不依不饶,然谢辞予不再搭理她。
他在想方才那一幕。
再过不久就是除夕,等陆知雁回家,陆鸣应当会拿出和离的圣旨,到那时陆知雁应当不会再回谢府来了。
公主回京,他的身份或许也瞒不了多久。
但……封音为何会在这个节骨眼回京呢?
“皇兄!我回来啦。”
封寻大老远便听到自家妹妹的声音。
封音一进来,她先是规规矩矩向封寻行了礼,紧接着就欢欢喜喜扑进封寻怀里,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容婉姐姐呢?”
封音四处张望着,好奇地问。
“你容婉姐姐前两日染上了风寒,今日大雪不宜出门,在坤宁宫里歇着呢。”
“哦,那我待会儿再去看容婉姐姐。”
谢辞予是跟在封音后面进来的,他不打算在宫中久留,把封音送回宫,谢辞予还急着回去看望陆知雁,不知道陆知雁会不会因为封音方才的跋扈而心生不悦。
“陛下,公主,臣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等等,你才刚来就要走?”
封寻动了动眉毛,叫住了谢辞予。
封音也不肯放过谢辞予,她上前来拉谢辞予的袖子,但照旧被谢辞予躲开。
封寻明显是习惯了谢辞予这副样子,他都看在眼里,但只轻咳一声,并未说什么。封音亦不恼,她仰着头问:“表哥急什么?来都来了,当然要多陪我们一会儿呀。”
谢辞予和封音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封音是封寻同父异母的妹妹,封音之所以会唤谢辞予表哥,不过是因为谢辞予与封寻是义兄弟,而谢辞予又被册封为昭王而已。
喊一声表哥,总比喊“昭王殿下”来得更亲近。
但显然谢辞予并不待见这个“表妹”。
封音从小就喜欢谢辞予,然而谢辞予从认识封音那一天起,他就有意识地和封音保持距离。
那场大乱中封音曾扬言她此生非谢辞予不嫁,谢辞予一句“保护公主是臣的职责,除此以外臣并无他想”让封音在宫里哭了三天三夜。
“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封音哭着要去触柱,谢辞予站在原地无动于衷,封寻尴尬地在两个人中间打圆场。
后来封音跟着太后离京,有关她和谢辞予的流言才渐渐平息了些。
谢辞予记得上辈子封音回京都已经是明安三十二年的事情了,且那时封音嫁作人妇,为驸马育有一儿一女,她心思早就不在谢辞予身上。
这一世封音竟提前回京了。
谢辞予眉心一动,忽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封音扯着封寻的袖子,她看了看谢辞予,又看向封寻,笑嘻嘻地道:“皇兄,阿音不在京城这几年,自己想明白一件事。”
“哦,你想明白什么了?”
封音面上露出两分羞赧,她打眼偷偷瞧着谢辞予,道:“阿音觉着……纵使天下男子诸多,但阿音还是最喜欢表哥了。所以阿音这次回来,一是看望皇兄与嫂嫂,二呢,还希望皇兄能为阿音和表哥赐婚,成全阿音和表哥。”
封音说完这句话,殿内陷入死水一般的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