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颂环住他。自己前途未卜,本来应该比他更害怕,但是演出来的温柔到底浸润了她的灵魂,她安慰地拍拍谢明洲。
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看珠宝杂志买过的一个东西,因为价格昂贵,她一直随身携带着。拉开抽屉,一个丝绒的盒子出现在两个人面前。
“谢明洲,你要嫁给我吗?”她打开盒子,天花板上折射出碎片似的光芒。
谢明洲茫然起身,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看着眼前的超大号钻戒,想起了自己之前要姜颂求婚的话,他低头连着盒子一起接过戒指。
“哪有女孩子求婚的,应该我来。”他半跪在地上,举着小盒子,笑中带泪,“姜颂,你愿意嫁给我吗?”
姜颂弯起眼睛,语气轻快,“好呀。”
“你答应的怎么这么快?”
谢明洲拿起戒指,小心翼翼地套在姜颂的无名指上,戒圈尺寸有点大,显得她的手指更加纤细。
硕大的钻石璀璨华丽,似乎在明晃晃的告诉所有人,姜颂属于谢明洲。
她要嫁给他了。
谢明洲怔然望着钻戒,眼泪再也绷不住,“我还没做好准备,我还没有做好准备,不要离开。”
【您的爱意值已达100%】
“我还在,没离开。”
系统的机械音突兀响起,与姜颂的声音重叠。
【您的悔意值已达100%】
【您的痛苦值已达100%】
……
【恭喜宿主完成任务目标,惩戒即将失效,祝您与爱人幸福相伴,携手终生】
一如来时的仓促,系统离开的如此迅速,丢下一句仿佛嘲讽和诅咒一样的祝福,再也没有了一点声音。
空寂的房间中,谢明洲耳鸣了一瞬间,他低头,看着肚子一点点消失。
“什么意思?”
系统没有回音。
他慌乱无措的捂着肚子。
“……不要,我没同意。”
他不要同时失去姜颂和孩子。
可是肚子却不再有一点动静,他暴躁地从领子处撕开衣服,腹肌线条流畅,如同从未变形过。
怎么会这样呢?他都已经给孩子起好名字了。
他重新拉住姜颂的手,求救的看向她,“姜颂,我们的孩子呢?”
他睁着眼睛,茫然无助,眼泪大颗大颗地滑落到下巴,滴在衣服上。
“我们的,孩子呢?”
“谢……”
姜颂还没来得及说话,谢明洲忽然霍地起身,擦干眼泪,变得理智异常,“你先休息,要记得吃午饭,如果不舒服就叫护士来,我要去一下妇产科找陆原。”
“等等……”
病房门被合上,谢明洲看似正常地离开,表情冷静,动作从容,却不记得自己还穿着破烂的睡裙。
姜颂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拿出手机给陆原打电话,陆原很快接通。
“怎么了吗?”
“谢明洲有点不正常,他去找你了,我实在没力气,你可以来接他下吗?”
“好,我知道了。”
陆原放下手机,快步从病房里跑出来,想着谢明洲最近觉都很少睡,精神绷得太紧,确实容易出问题。
妇产科离vip病房不远,陆原没走多远,就在走廊里看见了面无表情的谢明洲,穿着白色的喇叭袖睡裙。
眼皮狠狠跳了一下,他不由自主地停住,预感到可能有什么糟糕的事情发生了。
谢明洲看见他,停住脚步,“陆原?”
“明洲,你没事吧?”
“我没事,但是……我有一个女儿,他叫谢蕊,小名叫恬恬。”
陆原觉得他疯了,一把把他拉进旁边的诊室。
“她的眼睛很像姜颂,笑起来有酒窝,很可爱。也许过段时间我们还会有第二个孩子,会是个儿子……”
“谢明洲你别吓我,你清醒一点,你什么时候已经有了个女儿?”
话音刚落,谢明洲像是卡壳了的机器人,突然清醒,他仰起头,“是啊,我的女儿呢?我的宝宝呢。”
他把手放在腹部,焦急地拉着他,“我的宝宝不见了,是不是被人偷走了……陆原,你帮帮我……它不见了……我不知道该去哪找它。”
陆原哽住,以往他所见到的谢明洲冷淡刻薄坚硬如冰,而现在的他脆弱的就像撕碎重拼的纸,稍微用点力气就要散了。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我帮你做检查。”私人诊室配备有便携式彩超诊断仪,陆原瞥了眼他平坦的腹部,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谢明洲听到了,他点点头,乖乖地配合着陆原的每一项操作。滑溜溜的机器探测头在他平坦的肚皮上滚来滚去,凉意透过皮肤渗进血液。
十分钟,陆原检查了两遍,又打算开始第三遍。
谢明洲将手臂放在眼睛上,声音嘶哑。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
陆原停住动作,看着他一切如常的身体构造,感觉这些日子就像一场梦。
谢明洲把身上的凝胶擦掉,这才看到自己的衣服不对劲,平静地伸手,“把你衣服借给我。”
“我就一套。”
谢明洲瞥他一眼,挑了一下他的白大褂。陆原懂事地把白大褂脱给他。
再次回到姜颂的病房,谢明洲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还给她切了一盘水蜜桃。
姜颂接过桃子,不确定地问,“你还好吗?”
她觉得患癌的好像不是她,是谢明洲。
谢明洲摇摇头,“我还有你,没关系。”
他只是……只是一直在“获得”,还不适应“失去”,他看着姜颂无法吞咽只能放下那盘水果,忍不住地抱紧她的腰,试图从她的身体里汲取一丝温度。
可是姜颂的体温好凉。
晚上,谢明洲回了谢家,陆原来她病房探望,两个人对视无言,站了好大一会儿。
陆原叹了一口气,很想吸烟,可是病房内禁烟,更何况他还是医生。
“这样下去,我都怕你一走,他也跟着走。”
姜颂想说不会的,原剧情里并没有这样一段,可是现在有点说不准。
她只是正常走剧情而已,没打算让谢明洲变成这种程度。她只有被虐的经验,没有虐人的经验,不知道会搞成这样。
谢明洲对她一辈子愧疚就好了,她不想牵扯到人命。
晚上,谢明洲还没赶回来,姜颂想喘口气出去散了会儿步,走到一栋楼后面时,她看见一个六七十岁的大爷正在角落里呜呜的哭。
她走近了,拍了拍大爷的肩膀,“您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大爷摇摇头,哭着讲了好大一会儿,姜颂才听明白,他的孙女生病了,来这里看专家号,可是他没钱,再住两天就要被赶出去了。
嘿嘿,这个她可以解决啊。天天闷在病房,她跟个真正的病人一样郁气沉沉,想做点能让自己开心的事。
“治病住院要花多少钱啊?”
“医生说,没有几十万下不来。”他说着说着,脸上老泪纵横。
不分年龄不分性别,人在即将失去所爱之人的模样都是类似的。
“能治就好。”姜颂阔气地掏出手机,“大爷,您银行卡账户多少?”
姜颂跟着大爷去了普通病房,财神爷一样撒着钱,护士说哪家缺钱她就往哪家转钱,后来被提示有洗钱嫌疑,干脆转给院长,让他看着处理。
反正她是要死了,钱不花掉好可惜,就当行善积德了。
有钱难买我开心,看见那些人喜笑颜开,姜颂抱着他们硬塞的水果营养品,也难得的有了几分真心实意的高兴。
撒钱的感觉真爽,她可不是每一世都这么有钱,能体验一次挺好的。
缓了两天,谢明洲再出现时已经和以前无异,穿着干净合身的白色衬衫,领口敞开,露出精致锁骨,举手投足间透出以前冷静稳重的影子。
是孕激素消失的原因吗?
姜颂看着沉着与医生沟通病情的谢明洲,总觉得有一丝违和。
那个爱哭爱生气容易害羞的霸总消失了?
医生离开后,谢明洲来到她的病床前,掐着她的脸,“看什么?恢复正常就不认识了?”
哦,还是原来的配方。
“早餐没吃吗?想吃点水果吗?”
姜颂摇摇头,“吃唔下。”
谢明洲笑着撒手,“总要吃点东西。”
“喝过营养素了。”
外面天气很好,白棉花一般的云朵铺满天空,不是很晒,还有点轻微的凉风。
窗帘被吹出沙沙的声音,谢明洲走过去想绑住,望见窗外又升起了别的心思。
“我带你下去晒太阳吧,医院的花开得也很好。”
姜颂摇头,掀开被子露出发肿的脚踝。谢明洲沉默片刻,笑着蹲在她床前,“我背你啊,老公不就是这么用的吗?”
姜颂没拒绝,趴到谢明洲肩膀,谢明洲搂住她的腿,掂量了两下,轻得不像话。
猛地从床上起来,姜颂眼前发黑,紧紧抱住谢明洲的脖子,半天才缓过来。
她趴在谢明洲身上有点蔫巴巴的,外面的月季花也跟晒融化了一样蔫巴巴的,谢明洲不悦道,“医院这花也该抢救抢救了,明就天把它们都拔掉,换上新的。姜颂,你喜欢什么花?”
姜颂摇摇头,“没什么特别的。”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
“紫色吧。”
“换成风铃花?”
“会有病人花粉过敏吧。”
“那我在家里种,等你痊愈回家,就可以看到了。”
痊愈……
姜颂没回应,贴在他背上,慢慢说,“高中的时候,我第一次注意到你,你就是这样背着江雅瑟,她偷偷亲你,你很害羞。”
“是吗?现在我是你的了,姜颂,我的爱也是你的了。”
他把姜颂放到小路边的长椅上,抱住她的腰,抬起头,扬起侧脸,“来,亲吧。”
一副给你占便宜的模样。
姜颂有点好笑,知道他是傲娇,想亲开不了口,演员并不吝啬于自己的吻,她低下头去亲他,谢明洲忽然正过头,嘴唇碰上嘴唇。
姜颂清澈的瞳孔里满满是他的倒影。
爱意值有上限,而爱没有。谢明洲确定以及肯定,他每一刻都比上一刻更爱姜颂。
他舔了下姜颂的嘴角,说,“甜的。”
“……怎么会是甜的?”
“因为姜颂是糖做的。”
谢明洲回答得一本正经。
天空的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散开,大下午正是最热的时候,姜颂站得有点累,顺着他说,“你的糖快要被晒化了。”
谢明洲眼睛里盛满了笑意,他横着抱起姜颂,把她往病房楼里带,“我替你挡着光。”
姜颂逆着光看他,被人喜欢是这样的感觉,暖融融的。
可惜,她不喜欢迟到的爱,更不喜欢要靠自己卑微乞讨来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