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过二巡,酒吧pro区浸润在一片蓝光里,灯光极快地划过场内客人的脸。
婉转低喃的音乐徐徐流淌,旋律穿过珠帘,在歌颂遥不可及的爱情。
宋宛央估摸着时间也不早了,要寻个由头离开,就听到傅妗的提议。
“光喝酒聊天多没意思,玩个游戏呗。”
其他人纷纷附和。
“好啊,玩什么,筛子还是口令?”
这类游戏多半是整蛊,宋宛央不太想参与,说:“我不太会,要不还是——”
“那就摇筛子吧,不用动脑子,大家都能玩。”傅妗放下酒杯,挑衅地看着宋宛央,“这么简单的游戏你不会退出吧,那也太扫兴了。”
宋宛央看着她,没说话。
这丫头向来任性。
割腕自杀那事过后,方凝都是让着她的,此刻也只能遂愿让她安分些。
服务生端上了五盘筛子。
傅妗开始讲规则:“21点最简单,玩这个吧。输了的人罚真心话大冒险,或者喝完整瓶酒。”
这个游戏的确简单,每人盒里有五颗筛子,摇筛后的点数相加,接近21点的人为胜,相去甚远为输。
同时摇筛人有加点的机会,只是一旦没赢便是爆点,输了。
胜者对输者提出惩罚。
之前剧组杀青聚会,宋宛央也跟在旁边玩过。
几轮筛子摇过,方凝的几位朋友悉数中招。
女孩子间总有些暧昧问题想探讨,例如一晚和男朋友几次之类,于是暗戳戳地问来问去,小隔间暧昧地笑声不断。
第三轮,方凝输了。
赢家始终是傅妗,她玩筛子好几年,这些人根本不是她对手。
方凝摊手:“好吧,我输了,让我做什么?”
傅妗眼里流露出几丝狡黠:“方姐姐,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哥哥?”
她问了其他小姐妹都想知道的问题。
“你!”方凝嗔道,“哪有问这种事的,换。”
“换什么啊,这又不大尺度,就是喜不喜欢的事。你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好奇这个又不奇怪。”
“对啊对啊,这个问题问的好。”其他姐妹都想知道,添油加醋,“上帝在看着,必须得实话实说。”
宋宛央心思微动,也侧头看着方凝。
“不喜欢。”
方凝喝了口酒,微苦口感在舌尖上蔓延,她又再说了一次,“不喜欢,我只是把你哥当成朋友。”
没听到想听的答案,其他人只切了声,但也就此放过方凝。
众人出局,只剩下宋宛央和傅妗。
筛子在手里摇了圈,傅妗勾唇说:“我先把这轮的惩罚说好,输的人脱掉外套,只穿着内衣去台上跳钢管舞。”
这酒吧虽低调安静,但隔间的客人真不少。
“说什么呢?”
方凝不赞成道,“一个女孩子家家,能玩这种游戏吗?”
“这有什么?出了酒吧谁认识谁。而且就是益智类游戏,怎么不能玩了?”
低缓的音乐在酒吧你徜徉,有光掠过宋宛央的脸。她无声地瞧着对面的傅妗。
傅妗嘲讽她:“宋宛央,你不敢啊?那你就弃权呗,然后接受惩罚。”
方凝:“我不同意这种惩罚,妗妗你再闹我叫你哥来了啊。”
“哎,怎么了就叫我哥。”傅妗烦道,“我不过就玩个游戏而已,哪里又做错了。”
她大小姐的脾气又发了。
几位小姐妹忌惮傅家自然不可能指责她,方凝正想着寻个由头散局算了,宋宛央回应了她的挑衅。
“好啊,玩吧。”
她拿过骰盒,四两拨千斤道,“只是先说好,成年人说到做到应该不难吧?”
方凝诧异:“宛央,怎么连你也——”
“说到做到。”
傅妗直接抢她话,筛子快速地摇晃,然后用力盖在桌上。
宋宛央没有那么多花样,只捏着盖子,上下颠倒了下。
她掀开盖子一角看了眼,酒吧灯光如蓝色迷雾覆盖在她脸上,莹莹闪闪。
对面的傅妗看到自己的点数,已经得意笑了。
宋宛央瞧着她,不露声色:“你还可以后悔。”
她的眼睛温凉得像颗会吸人的珠子,傅妗心里有些没底:“我后悔什么,你待会上台后记得扭妖娆些,我要发视频。”
宋宛央只说了一个字:“开!”
傅妗也胸有成竹掀开盖子,然后在看到对面的点数后,笑意僵在嘴角。
“怎..么可能?”
黑色筛盒里,宋宛央刚好21点,而她20点。
她急道:“你作弊?!”
宋宛央笑了,觉得她搞笑:“你是看着我开的盖子,我怎么作弊?”
她弯了下唇,“你想赖掉惩罚就直说,这不是你常用的戏码吗?”
傅妗嘴唇直颤,眼里红出了泪。
“不是要脱衣服去跳钢管舞吗?”宋宛央抬手示意,“请吧,我也想发个视频乐一乐。”
傅妗不甘示弱,手指颤抖着摸上裙扣。
却久久没有动作。
“好了,刚才那个我们都知道是个玩笑。”方凝立马出来打圆场,“宛央,你换个惩罚吧,不然问问妗妗真心话。”
几个姐妹也跟着附和。
对面的傅妗没了刚才那趾高气扬之态,红着眼睛不言语,想浑水摸鱼过去。
毕竟一个三流演员敢在公众场合跳这种舞,被传上网她就完蛋。
宋宛央却不想接方凝这个圆场。
她前二十四年从未和人交恶,也不轻易讨厌别人,除了傅妗。这个从她进娱乐圈就开始各种妨碍,甚至不停往她身上泼脏水的人。
她身子往前倾,酒吧顶上如冰丝般的光落在她脸上,难言的美。
“怎么,原来你真的不敢啊?”她眼神直勾勾地,讽刺,“也对,你哭一哭就有无数个人替你擦屁股,这种伎俩玩了也不是第一次了。”
抽出张纸巾擦手,宋宛央起身去卫生间。
路过傅妗身边时,她低声:“只是傅妗,这个巨婴你当得开心吗?”
她微卷的长发堪堪过腰,走路时发尾摆动的弧度自然动人。
傅妗目光蛇蝎地盯着她后背。
一直都是这个人在阻碍她!
她花大价钱进娱乐圈,可为什么人气最高是毫无背景的宋宛央?
她为演部网剧恳求家里作投资方,辛苦宣传炒cp,最后出圈的反而是身为配角的宋宛央。
而傅妗只是网上吐槽的丑女。
桩桩件件,她如何不甘。
妒忌和怨恨淬出的毒直冲傅妗头顶,她猛地端着杯酒,起身泼了上去。
“小心后面!”树藤道。
宋宛央侧身一躲,酒水从她身旁撒过。然而傅妗却踩偏台阶,直直朝她扑来。
有危险靠近,宋宛央身后是座椅,退无可退。
她条件反射推开她,傅妗因着这股力道重重摔地上,手在摔碎的玻璃杯上一磕。
霎时,鲜红的血在冰碴里蔓延。
“妗妗!”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从刚才那角度只看见宋宛央推了傅妗一把。
酒吧所有人都懵了。
宋宛央也愣在原地,砸碎的玻璃碎渣溅到她小腿上,脚踝内侧也流出了丝丝血迹。
“好痛..呜呜..我好痛!”
方凝心疼地将她扶起来,傅妗捂着手腕,她哭出了声,“宋宛央,我摔倒你不扶就算了,为什么要推我!”
明明是她自己扑上来的,宋宛央简直觉得她莫名其妙。
然后她便看见傅妗目光聚焦在自己身后某处,锐利退却,可怜得像是只小狗。
“哥哥,她推我.是她推我..呜呜...”
她似有所觉回头,果不其然,傅宴之正站在不远处。
他整个人和幽蓝的灯光融为一体,黑亮的眼眸却直直看向她,锐利而冷。
若说以前见面他还能不露声色,稍稍掩盖,那么这次就是毫不掩饰的冰凉和嫌恶。
宋宛央心里苦笑,她果然是个倒霉角色。
每每撞见他,必定被厌恶。
傅宴之大步上前,扶起泪流满面的傅婧。他注意到她小手臂嵌了块玻璃,血还在不断往外涌,溜过手腕那道割痕。
即使过了一年,这道割痕依然狰狞。
当时医院救回命悬一线的傅婧,而走廊外的傅老太太因为唯一一个孙女差点离开这世界,几乎哭瞎了眼。
他眼神瞬间沉了几分,叫方凝和史途先送傅妗去医院。
方凝扶着傅妗,看了眼傅宴之,想解释什么。
但旁边的人一直哭闹,她也只能先搀扶傅妗离开。
其他几个小姐妹也跟着走了。
傅宴之看向站在原地的宋宛央,她紧呡着唇,像只刺猬,警惕地盯着他。
他用下巴指了下酒吧外的阳台,语调微冷:“宋小姐,谈谈。”
小阳台灯光昏沉,天边将要暴雨,风吹得栏杆上的几盆吊兰压弯了腰。
傅宴之跟在她身后进阳台,宽阔挺拔的身影压迫性极高。
宋宛央受不了他打量的目光,说:“刚才的事,是你妹妹先用酒泼我,又朝我扑过来,我不过反手一档。起因在她不在我。”
傅宴之站对面,眯眼瞧她,神色半分未变。
“不信你可以去问方凝。”
宋宛央说,“再不然你可以去查监控,监控总不会骗你吧?”
傅宴之掀了掀唇角,却没什么笑意:“所以呢?”
宋宛央突然就没话。
所以他看到了全部,还是这么讨厌她。
傅宴之说,“那我之前有没有警告过你,离她两远一点?傅妗因为你割腕自杀还没能让你如愿?”
几个星期前他在酒吧的警告仍言犹在耳,宋宛央睫毛微颤。
“宋宛央,你想吊着路炀这颗摇钱树我管不着,但你以后如果再出现在傅妗和方凝身边。”他语气不善,“不管她出了什么事,我都会算到你头上。”
“凭什么?”
宋宛央不甘示弱,反问,“瑞海市就这么点,凭什么你妹妹能去的我不能去,这底盘是她修还是她买的?”
“还有我怎么吊着路炀了?他是被灌了迷魂还是成了傻子,我叫她往左就不能往右?”
宋宛央这是第一次听见,他完整叫自己的名字,可不是这样,可冰冷又暗含警告。
以往的她,在傅宴之面前气焰总是矮半截。
他是她青春遥不可及的梦。
她不敢说话,不敢看他,恨不得把自己埋进尘埃里。
可她现在就是不甘心。
“傅宴之,你太偏心了,帮亲不帮理!你但凡认真去问问你妹妹,就知道我和她的纠纷都是她引来的。”
“你倒是能说会道。”
傅宴之看她半晌,似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
“不过你口中的'理'指的是你自己?那我问你,为了二十万,接受权色交易的是不是你?”
宋宛央目光有片刻愣怔,他说的是部分事实,但…
“不完全是这样,那天我去的时候——”
“你只说是,还是不是?”
傅宴之直截了当,“其次,打着高材生的幌子进娱乐圈,消费瑞海大的是不是你?”
他第一次听到宋宛央这个名字,是包厢电视被朋友调到某个选秀节目。
随着电视里宋宛央的自我介绍,兄弟笑指,傅总这妞不是和你一个学校的吗?颜正,学习也不错。
而弹幕是一水的夸。
究其缘故,无外乎是从未有国内顶尖名校的女孩子参加选秀,她因为瑞海大学的活招牌,自此独树一帜。
傅宴之眉头微皱,自那时起便对这人有了成见。
瑞海大学有奉献一生的教授,有辛苦钻研的学者,绝不缺个选秀的。
“女学霸?”傅宴之薄唇微勾,“你粉丝是不是从来没去瑞大官网查过,你到底算个什么人物?”
宋宛央:“我没有消费瑞海大,我没有!”
“没有?你要不要自己去查查你的简介,没有学校傍身你什么都不是。”
宋宛央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澄清。
她知道有蝴蝶效应这回事,哪怕从不向外提及她的学历。
可她的背景是透明的,自有营销和带节奏的人。
这部分,她无力辩驳。只是不服输地瞪着他,眼里包着泪。
他永远不会明白,底层人的生活逻辑。
生存都成问题,又怎么会在意清高呢?
傅宴之却是没心思和她再浪费时间,他冷瞧她一眼,也不再说什么了。
走到门边,他突然站定脚步,转身瞧她。
“这是我最后提醒你,一年前我只是将你雪藏,可你那晚进陆涛房间的录像带还在我这?”
他说,“我想两年后关注度应该也不小。”
寒风灌进宋宛央耳朵里,她浑身一冷:“什么意思?”
傅宴之直:“再有下次,我想你连门都不敢出。”
他说完直接离开了。
背景在过道里冷肃挺拔,无情凉薄。
他在威胁她!
此刻,宋宛央对远处那个傅宴之分外陌生,仿佛大学那个给她递牛奶的大男生,和如今的他完全割裂开。
凉风将她的头发刮得胡乱飞舞,沾着泪水糊到了脸上。
“傅宴之!”
一声嘶喊叫停了傅宴之,他站定停顿,却没回头。
宋宛央赌咒:“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是你冤枉了我!”
风将她的声音卷走,傅宴之毫不挂心地离开。
宋宛央双目失焦盯着他的背影,泪痕仍挂在脸上。
等那时,我不会再喜欢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的傅宴之:高冷。
以后的傅宴之:追妻一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