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二字表面虽然不偏不倚,但听在有心人耳里,实则已经给整个事件盖棺定论了。
宋宛央嘴角扯起一丝讽刺的弧度。
傅宴之这个人,永远喜欢先入为主判断别人。
她无意瞧了眼对面的傅妗,她正得意洋洋地看热闹。
这事估计和她脱不了干系。
宋宛央坦然地看向宋父:“方董事长,我只去调酒室只是清洗裙子上的污渍。事情的起源是您别墅的服务生在撞到我后,亲自带我去,难不成是我和服务生串通好
“其次,酒里下蛋清这行为明显又愚蠢,我害了方凝对我有什么好处?”
这女孩的解释字字铿锵,方父目光也有些犹疑不定。
“有什么好处只有你自己知道了?比如这件事神不知鬼不觉的发生,方姐姐有可能延误下一场钢琴演奏会。”
傅妗阴阳怪气,“谁知道裙子弄脏是不是你自导自演啊?宋宛央,你因为嫉妒方姐姐什么做不出来啊?”
“调酒师也说除了你没人进过主楼,上次聚会方姐姐也说了她蛋清过敏,你忘了吗?”
她话里字字句句,想强将宋宛央定罪。
调酒师也跪在地上,千万保证:“方董事长请您相信我,我干了十几年,绝不可能发生这种职业错误。”
几方争执不下。
今日来的豪商权贵都是在官场上混了大半辈子,对这种污糟事最是厌倦。
有人低声嘀咕:“调酒师都做了十几年,绝不会出错吧。”
“也不一定啦,万一不小心。”
“怎么可能,专业的唉。”
“这女孩谁家的啊,我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好像是...”
.....
周围的讨论声越多,傅妗见宋宛央孤零零站在中央,站在了众矢之的。
傅妗在心里冷笑,只要有人怀疑就行。这个圈子,她要宋宛央再也混不下去。
就在僵持不下之际。
“这事会不会太想当然了?”一声散漫的腔调突然打断。
宋宛央回头,路炀从人群中慢慢走了出来,光影掠过他英挺的鼻梁,男人漆黑的眸底漫不经心。
她适时流露出脆弱的神态,他走至身边,握住她的手。
女人的手纤细而柔软,包在掌心如同一块暖玉,路炀稍用力紧了紧。
这事咋一听,路炀最初也怀疑宋宛央。
可细想之下逻辑bug太多了,不像指认更像甩锅。
更何况和这丫头认识了几个月,她虽清高,不至于在这种场合,做出这么笨的事情。
“证据呢,几句指认就这样将人轻松定罪?有这时间监控都找出来了吧?”他腔调里有几分嗤笑,但护短的意味十足。
“人是我带来的,没有确凿证据之前,谁敢往她身上泼涨水,我必定回之。”
他缓缓撂下两个字,“翻倍!”
男人身量颀长,明朗灯光落入游泳池里,切割成薄薄一丝,跳跃在他低压的眉眼,锋利十足。
路二公子何许人也,哪怕有些人没见过,也知他纨绔行径。
那可是被整个路家宠出来的荒唐玩咖,和他作对不就是和路家作对。
众人识趣闭嘴。
傅妗不甘道:“路炀哥,你这叫包庇,从小和你长大的方姐姐你不管了吗?”
路炀目光不善的看了她一眼,宋宛央紧了紧他的手,阻止他想说的。
她冷静道:“刚才那位傅先生已经叫了警察,相信没几分钟就到,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行端坐正,不怕调查。”
她挣开路炀的手,走到调酒师面前。后者眼神闪躲,不敢看她。
“在这期间,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她说,“刚才一出事,你就在人群中精确将我一指。说来我们只见过一面,我穿着又普通。你记忆力就这么好啊?”
“还是,你事先就受人指使?”
调酒师额头冒出冷汗:“那是因为…因为…”
“其次,你一口咬定是我往半成品酒里加了蛋清,那如果警察最后证明我的清白,你这就是诬陷,要付法律责任的。”
宋宛央轻飘飘地比了个数字,“三年哦,出来后你就是服刑过的人,没有任何雇主敢要你。”
既然傅妗想冤枉她,那宋宛央索性就把事情闹大。
今晚这事,她要傅妗臭名昭著!
“我…我…”
调酒师根本没想到会变成这个局面,战战兢兢,话都说不直溜了。
周遭霎时安静不少,有人这才回过味来。
这明显bug很多啊。
路炀有些意味深长地瞧着宋宛央。
他站她后面,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光在她侧脸上摩挲,莹白透亮得小绒毛都能瞧见。
这丫头脑子很清醒嘛。
他本以为她是外强中干的小白兔,没想到挺能说会辩的。
“先生,你要想清楚了,如果是你个人的失误导致别人食物过敏,赔偿和丢掉工作是你应有的惩罚。”
宋宛央微低着头看他,瞳色似秋月,“但如果是你捏造事实故意诬陷我,一旦罪名成立,那可是要坐牢的。”
调酒时看眼前这个漂亮姑娘轻飘飘比个数字。
“三年呢,留下案底,出来后没有任何雇主敢要你!”
突然,警笛声响起。
警察来了。
“我...我不是故意..我不是故意的!”调酒师软在地上,求救地望着傅妗,“小姐…傅小姐我…”
“你喊我干嘛,我又不认识你!”
傅妗恨不得避险地往旁边躲,所有人看出是怎么回事了。
宋宛央问:“是谁指使你的?”
“对了,刚才方凝根本没打算喝那杯酒,是有人故意上前套话骗她喝的,那个人是——”
她目光冷淡地转向旁边的傅妗。
几个小姐妹也顿时想起来,刚才不就是傅妗诱着方凝喝酒的嘛。
“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心眼忒坏了。”
“对啊,惘顾方凝还把她当妹妹一样,结果暗暗捅她一刀。”
“傅家有这么个小辈也是丢人,一年前听说还闹割腕自杀,可真能闹腾。”
“这事傅妗要去警局傅家怕是得受不小影响。”
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傅妗像是被脱光了衣服,苍白着脸往后面退。
“不是我...不是我...”
这人还真是又蠢又坏,宋宛央冷笑。
“够了,就到这!”
方父铁青着脸,努力维持平静说,“很抱歉给大家带来不好的聚会体验,这事就到此为止吧。”
他看着宋宛央,“宋小姐,很抱歉将你牵扯了进来,改日只有让拙荆邀你来家里做客,再致以歉意,这事看在方某的面子过了好吧?”
宋宛央愣了愣。
方父明显是打算把这件事和稀泥,轻飘飘揭过。
方父再扭头对路炀说:“阿炀,让你女朋友受委屈了,但今晚这事看在伯父的面子上,就算了吧。”
“客气了伯父。”
路炀浅薄地勾了下嘴角。
这时,几位警察经佣人引领上前,说:“您好,刚才是谁报的警?”
宋宛央刚要说话,肩膀就被一阵力道捏了下,阻止了她的动作。
她扭头,路炀不知什么时候站她旁边,黑眸略显不羁,又仿佛带着沉沉重量。
方父几句圆滑的官场话一说,将警察引走了,这事就这样归于平静。
而她旁边男人挡住了她大半的光亮,将她罩在黑暗里。
他眼尾狭长,笑意无几,在薄情又置身事外地告诉她——
算了。
回去的路上,车里格外安静。
路灯光在昏暗的车厢流转,横亘在两人不发一言的沉默上。
路炀开出半圈后,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眼坐在副驾驶上的她。
女人头扭向车外,只余晶莹的耳廓,单看她贴着副驾驶门,恨不得离他几万里远的坐姿便能看出她在生气。
“心情不好?”
男人手在方向盘轻点了下,嗓音漫不经心,“在怪我没有让你继续追究下去?”
“...我怎么敢。”她声音冷冰冰。
突然,车嘎吱一声停在路边。
宋宛央侧头,就见他一拉手刹,单手把在方向盘瞧她,玩味笑了:“不敢就是怪我呗。”
他饶有兴致地看她一眼,“我发现你这人怎么爱暗戳戳发脾气,小乌龟?”
她不说话了,又扭头望着窗外。
“宋宛央,其实不用你戳穿,就刚才那样子,方老头明显就知道是傅妗搞的鬼了。”
他微微叹气,试图和她分析,“你以为他包庇的是傅妗吗,是——”
“我知道。”
宋宛央忽然抬头看他,“我何尝不知道方凝的父亲包庇的是傅家,他和傅家是世交,有生意上的往来。
今天他能动毫无根基的宋宛央一百次,都绝不会在公共场和落了傅家的面子。”
“不然以后还怎么合作啊?”
她睫毛凝聚了光影,一眨一眨漂亮得很,“亲疏利益有别嘛,我完全理解。”
路炀感叹这丫头还挺通透,这些道理都能想明白,他正要问她既然想明白,干嘛还生气。
她嘴唇微动:“但是路炀,你真的喜欢我吗?”
他眼里的漫不经心滞了半刻,就那么不解地看着她。
“我经历过的情感虽然浅薄如纸,但也知道真的喜欢是偏爱,心疼和保护。”宋宛央道,“不是游刃有余的讲道理,是受了委屈后明目张胆的维护。”
“我接受不了你那么理智的劝我,别追究了,你说你喜欢我,可我一点也感受不到。”
她突眼眶和鼻头都红了,“如果你在乎的人受了欺负和冤枉,你是只会和他们讲道理,让他们算了吗?你真的喜欢我吗?”
这接连几问把路炀问愣了,真的!
喜欢当然是假的,他一直自认为自己演得不错,就等着到点收网。
可宋宛央一席话,把一向能说会道的他都问呆了。
他舔了下唇,没忍住弯唇:“我当然喜欢你啊..我那是——”
“你别说了!”
她带着哭音打断,推开车门就跑了出去。
“宋宛央!”
路炀低骂一声,眼见人跑出一段,只得小踩油门去追。
车窗降下,他头探出去,喊:“上来!”
她不听,跑改成走。
风轻轻刮过,雪纺裙摆在小腿上开出了花朵。路炀故意恐吓她:“宋宛央,你知不知道这离你住的地方多远,走回去得三两小时吧。”
她头没回,大步往前走:“不用你管!”
与之相对的,是她掩在黑暗里平静冷漠的脸,连那滴泪都被她抹掉了。
宋宛央半点没生气。
她势单力薄是事实,以方家和傅家的关系,方家包庇傅妗也是事实。她又何必因为某些改变不了的事情心情不好。
今儿个她眼见着傅妗在那个圈子把自个的名声作烂,她已经没啥不甘了。
但路炀既然参与进来,阻止了她,她便要闹这一遭。
她这么做,只是想无限消耗他的耐心。
当一个男人的容忍度被人不断打破,一度放开下限,那才是他真正用心的前提。
路炀喜欢方凝这事完全打乱了她的节奏,她不知道如何攻略他,但让他摘下虚情假意的面具,露出真情绪是第一步。
“行,不用我管,瑞海白天晚上两个样你不知道吧?”
他慢悠悠地跟着,一手懒搭在车窗上,话里有些坏,“白天那是在光下走,晚上就不一定了,像你这种姿色的姑娘,遇到个开车的就将你绑走了,第二天在草堆子里发现的,怕不怕?”
她不理,走得更快了。
操!
路炀眉梢压着继续不耐。
照以前,谁敢给路二公子脸色瞧,他早拍屁股走人了,拜拜就拜拜。
追个国际嫩模都比这拧巴的女人简单,惯得她!
但和丛舟的赌约还在那,车是小事,要是输了能被丛舟那孙子笑话一辈子。
路炀手紧了紧方向盘,再忍忍。
他小踩着油门再追了两条街,最后实在忍不了,下车将人强迫一扛,往车上走。
“路炀,你干什么!”她用拳头砸他的背,“我不上你车!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
“老实点,再动在车里办了你!”
路炀一巴掌拍上她屁股。
她低叫一声,却也识相不敢扭了。
手上的触感仍残留在脑海,路炀无意识两指并拢碾了碾,又软又绵。
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哼笑一声,将她扔在了车上。
一路上,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一到她住的地方,不等他动作,宋宛央就开门下车,大有再不和他说话的架势。
只是动作虽决绝,跑出几步后不小心脚下一绊,差点狗吃屎摔地上。
路炀远远瞧着,乐了。
瞎高冷个什么劲啊?
他胸膛的几丝火气渐渐退散,不至于真去和一个小妞计较。
电话响了,路炀翻盖一掀,是丛舟打来的。
他接通后点了支烟,寥寥烟雾在车厢里弥漫。
“干嘛?”
“咋了这是?”丛舟笑了,“扰你好事了?”
“是扰我好事了。”
路炀冷冷吐字,“傅宴之那堂妹是不是有病?三天两头都要整一出幺蛾子。”
他这看着都要收网了。得,又给他撕个大窟窿。
丛舟听出来门道,笑道:“小宛央生气不理你了?”
路炀没说话,只冷冷一笑。
“那傅宴之他妹可是我恩人啊,到时候我车拿到,得去感谢人傅妗一番。”
“做梦吧。”路炀哼了声,“你输定了。”
他又问,“方凝在哪个医院?”
丛舟调侃:“二院。啧,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
路炀也懒得和他废话了,电话一挂。
他收起了那副漫不经心之态,方向盘一转,大G瞬间消失在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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