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似笑我闭门愁寂

一曲凤求凰奏毕,玉瑟目瞪口呆:

阿奴果然见识太少,在天子面前,太拘束了些,琴音乱了许多,连收尾也很急促,远远失了从前的水准。哥哥听了可是会挑刺的啊!

果然,皇帝马上就开了腔:“哎呀,从这琴声听来,此凤心思杂乱,恐怕心不诚啊。”

此凤:“…………”

玉瑟:“额,陛下,这是因为……”

皇帝开朗大笑:“是不是对凰有所隐瞒,所以没能夺得凰的芳心啊?”

玉瑟:“?”

听个琴而已,是不是联想太多了?

皇帝:“总而言之,听起来这凤儿还有漫漫长路要走,不知何时能得凰儿回首啊。”

越说越奇怪了,玉瑟听得云里雾里,看看皇帝,又看看殿中的阿奴。

宋韫此刻倒是平静了许多,自谦说自己学艺不精,扰了陛下清听。

玉瑟恨他不争气,宴席还未结束,就让他先退下。不成想皇帝却说:“虽说琴艺差了些,但容色的确是上乘,赏心悦目,让我想起某位故人啊。”

故人:“…………”

玉瑟却警惕起来,她深知哥哥和她是同类货色,看见美人就走不动道,委婉提醒道:“陛下,这可是个男人啊。”

皇帝又是噗嗤一声,肩膀颤抖,显然是忍得很辛苦。

在皇帝的邀请下,琴师“阿奴”被皇帝邀请去长公主府的玉明湖边散心。

玉瑟远远跟在后头,手里绞着帕子,内心这才真的忐忑了:万一,一会儿哥哥开口跟她要人,她要怎么办啊?

哥哥才批评过她行事招摇,这头马上就开始龙阳之癖,会不会太过分了?

做皇帝可真好,简直为所欲为,可以随便耍赖。玉瑟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为什么把无辜的女人宣扬成红颜祸水,至少这会儿,她的确是有一瞬产生了造反的念头。

而远在十数步之外,皇帝背着手,尚不知他这个好妹妹在脑中盘算些什么。

由他钦点的探花郎,他人眼中的天之骄子,跟在他身侧,面如冰霜。

皇帝呵呵两声:“阿奴,这是什么称呼?”

宋韫:“……是臣的养名。”

时下有不少人以贱字取乳名,宋韫儿时被叫做玉奴儿,后因避玉瑟的讳,就改成了阿奴。

皇帝今日第十次抬手掩唇,良久,又问:“有多久了?”

他问的是宋韫以琴师身份潜进长公主府的时间。宋韫答:“一月有余。”

“狗胆包天。”皇帝评价道,“你这手段也不行呀,一个月,朕看长公主并未对你上多少心。”

宋韫:“臣自知有罪,只是情形紧迫,无奈为之。”

“无奈?”皇帝却听笑了,“你是有私心吧。”

宋韫欲言又止,最后只得承认:“臣的确有私心。”

“朕是答应过你,若是你能让长公主回心转意,就为你二人赐婚。”皇帝走了两步,骤然回头,“可朕没想过,要你玩弄长公主于股掌之间!”

论个子,是宋韫要高些。可帝王的威仪令宋韫自觉被俯瞰着,几乎难以抬头直视。他赶紧跪下,倔强道:“臣绝无此意!”

远处的玉瑟假装看鱼,余光里瞧着这边竟然跪下了,杏目圆睁:怎么!哥哥果然要霸王硬上弓,逼阿奴做男宠不成!

她着急上前,可惜黄则过来拦住了她,笑道:“殿下,您刚才说水里的鱼种,是从哪里运来的?”

“臣心中的确有私心,盼着长公主不要想起来,可有时候,又希望殿下能想起来。然,殿下却说不愿回想起往事……臣愚钝庸俗,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办法能留在长公主身边,怎么才能履行与陛下的约定。若是以此给我降罪,臣万死不辞。可要我眼睁睁看着长公主走上歧路,或是就此离开她,臣也无法做到。”

“这张嘴倒还是这么能说。”皇帝叹道,“你以为朕不想杀你?”

“我这个妹妹,你不要看她没心没肺,她心里是很记仇的。”皇帝的语气缓和,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她最讨厌别人骗她。若是她想不起来,你与她还能好聚好散。若是她想起来了,你要如何自处?”

宋韫:“臣想过。若殿下愿意回想过去,臣会引导她想起来。届时,殿下要如何处置我,都凭她心意,我不会有任何怨言。”

皇帝内心咋舌。当年他看宋韫,只觉得他冷冰冰,对什么都置身事外,纵然才学斐然,也难当大任。如今看来,居然是个情种,倒是叫人意外。

但见他这样自信满满,还真是想给他添点儿堵。皇帝呵呵笑道:“起来吧,难道朕是什么洪水猛兽,说两句话就把你吓成这样?”

宋韫沉默着站起来,正揣测皇帝接下来会怎么责难他,却听见皇帝关怀起了他的腿。

“快两个月了吧,你的腿恢复得如何?”

宋韫庆幸自己刚刚还装着一瘸一拐的姿势:“尚不能自如行走。”

“看着也没有大碍嘛,毕竟都能侍寝。”皇帝道,“伤筋动骨是要修养百日,但出门也是坐轿,用不上腿吧。”

“陛……”

“你毕竟救长公主有功,虽然你说不要任何封赏,但朕私下总觉得过意不去,皇后也总劝朕,要多提拔你。”

“陛下——”

皇帝笑着打断他:“何况你在殿中任职有快三年,是时候变个位置,换换心境。凑巧户部有个右曹郎中的空缺,朕属意你去填上。”

虽然都是五品,可户部的差与御史台不同,能接触实政,也不必被文武百官敌视,对已经闲置三年的宋韫来说,算得上是升迁。

宋韫瞠目结舌,开口就想拒绝。“陛下,臣无德无能,恐怕不能胜任。”

“你是否有德能,不是由你说了算,而是朕说了算。”皇帝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目光慈爱,“朕意已决,月底你就赴任吧,可别拖拖拉拉的,耽误了时机。”

申时,皇帝心情愉悦,甚至兴高采烈地离开了长公主府。

他对黄则道:“朕久违地从这些文人身上找回了自信啊。”

黄则低眉顺眼:“陛下见贤思齐,集思广益,功比先帝,是明君典范。”

皇帝:“这种马屁就不要吹了,黄则,虽然朕爱听。”

而魏国长公主府,正处在一片凌乱之中。

玉瑟托着宋韫的脸,左看看,右看看,问:“陛下对你说什么了?他是不是垂涎你的美色,让你去服侍他?”

宋韫本来神不守舍,被她这么问,真是哭笑不得:“殿下怎么会这样想。陛下只是警告我,不许我在殿下面前越界。”

玉瑟马上松了口气,不然这传出去得多丢人啊。又问:“怎么才算越界?”

宋韫看着她,眼中千般万般情绪混杂,反问:“殿下觉得什么才是越界?”

玉瑟:“唔。”

自然,她是想不出的。宋韫跪在她脚边,两手握住她的小手,低声再问:“殿下最讨厌我做什么?”

这下屋子里的氛围就变了。

不需要玉瑟使眼色,仆从们纷纷退了出去。玉瑟道:“讨厌你不听我的话。”

宋韫笑了,无奈道:“我哪敢不听殿下的话。”

“就有,你在床上……”有段时间没亲近了,玉瑟又变得不好意思起来,红了脸,“每次让你进来,你都不肯听。”

“我是怕伤着殿下。”宋韫道。

“少来。”玉瑟根本不信他这套。她虽然不算聪明,可还是能感受到,宋韫在顾虑什么。

“上次和殿下那样,殿下不是也觉得舒服么?”宋韫把脸贴在她的膝盖上,“真放进去了,殿下会痛的。”

玉瑟倒是相信这句是真话。她不知道别人的尺寸,可就她看到的而言,实在是有些长,有些吓人。

她就是不服气而已。

“等殿下慢慢适应了,我什么都依着殿下,好吗?”宋韫哄着她,指上的动作已经缱绻起来。

玉瑟脑子里闪过那日在宜春苑,看见的男人躯体,命令道:“那你以后都不许穿衣服,要敞开给我看。”

“好。”

小别胜新婚,玉瑟荒了许久,只是听见他这依恋的声音,已经躁动不已。她手忙脚乱去拆宋韫的衣衫,拆到只剩里衣,敞开胸腹时,宋韫卡着她的腿:“听说殿下给康公子赐了花。”

玉瑟:“嗯,是啊,你听谁说的?”

宋韫:“……不记得了,大概是宁中人。”

“哎呀,难道你是嫉妒了?”玉瑟笑嘻嘻的,从一旁折了枝木香菊插在他鬓边。

“嗯,”宋韫埋进她怀里,任凭细碎的花瓣和呻.吟声一起被揉乱,细细碎碎地掉落,低声道,“嫉妒,嫉妒得要命。”

“只、只是花而已,”玉瑟道,“你戴着肯定比他好看。”

宋韫自她胸口抬眼,缓缓亲上去,直吻到玉瑟的唇边,趁着换气的时候问:“殿下讨厌撒谎的人吗?”

“讨厌,”玉瑟扣着他的脖子,歪着头答,“我讨厌有人瞒着我做事,还藏不好,叫我发现。”

她娇笑着:“这种时候,问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