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老虎犹豫了,甚至……想跑路。
本心上讲,既然被朝廷盯上了,最好的办法自然是跑路。
这是官与贼的区别。
身为贼人,朝廷若不在意,当然是想怎样便怎样,可被盯上,那就意味着随时可能派出大军清剿。
而被清剿,就意味着死路一条,断然没有半点生路的。
所以,得到消息后,他准备着收敛行囊,带着兄弟们跑路。
但,范旭这一行,却是给了他另外一个选项。
抢!
如若将李家庄给抢了,粮食足够,他最起码可以挡一年,乃至于更久的大爷。
而如果粮食不够……说不得什么时候,他就会被手下的兄弟取代。
那么……抢?
晚些时候,他又将范旭叫了过来:“军师,此一番……你有几成把握?”
范旭微微错愕。
几成把握?
开玩笑吗?
这事必成啊!
一把火下去,烧了李家庄大部分房子,那李家庄哪里还有战力可言?
所谓社仓的粮食随便拿好不好?
“如若失败,我等……也没有活路了啊!”李大老虎叹息道。
“这……”
范旭微微一顿,会意过来。
确实。
一旦失败,就意味着粮食短缺。
两千多山贼,粮食不够,势必会有人闹事,届时,李大老虎地位肯定不稳。
因为这些山贼未必在乎谁是老大,但肯定会特别在意自己的肚子。
“军师,我信你!”
李大老虎沉声道:“此一番过后,如果成了事,我等便转移到文安县,届时,你便是我们的三当家,外加军师的身份,不逊色于老二。”
范旭则是有些疑惑:“转移至文安县,便能保证安全吗?”
李大老虎笑了:“军师,你可能懂许多,唯独阅历差了些,你想想,朝廷剿贼,是真的想剿吗?他只是要脸罢了!”
嘶!
范旭暗抽一口凉气!
好家伙,这狗东西竟是看透了问题的本质!
朝廷想剿贼吗?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肯定是想的,但……有心无力啊!
而今四方大乱,北边有大患,南边有李自成、张献忠,朝廷已是自顾不暇。
所以,对于李大老虎这等小势力,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谓的清剿,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雷声大!
大肆宣传,而后假装派出大军,做出样子给世人看。
至于结果……不重要了。
于朝廷而言,除了李自成、张献忠那等大贼,诸多小贼的危害,哪怕拥有一定的战力,也仅仅在于脸面上的。
“大哥远见,佩服,佩服!”范旭抱拳。
朝廷要脸啊,你若继续呆在此地,那不是打人家的脸吗?
所以,必须得跑路。
这也证明了李大老虎的见识确实不一般。
“行吧,那就打!”
李大老虎想了想道:“今日便动起来,诸多粮草先行向文安县运送,范兄弟,你要记得,咱们才是兄弟,是一路人啊!”
是你大爷的一路人!
明日就是你的死期!
甚至……老子还等着拿你立功呢!
范旭暗自冷笑。
过去这么多天,老爹一直被监控着,这本就是一种不信任的体现。
晚些时候,数百人行动起来,运送着现有的粮草下了山,向南而行。
范旭也即将与老爹分别。
“吾儿,无需担心,爹不会有事的,等你成了事,咱们文安县汇合。”范大冲平静道。
“爹……”
范旭暗自感慨着。
对于这位老爹,他的心绪很复杂。
但,只是考虑到这位老爹在最危险的时刻愿意拿命为自己打拼,那……亲爹也不过如此吧?
况且,这位本就是他的亲爹啊!
“此番……注定要出事的。”
范旭低声说道:“爹,您一定注意安全,一旦出事,无论任何情况,保命要紧。”
范大冲侧目,一阵心惊。
他虽是不知道具体事宜,可也知道,接下来……可能会十分危险。
于是他叹了口气道:“爹还等着抱孙子呢,你小子争点气啊!”
范旭不住点头:“生,必须生,生他宁的十个。”
范大冲却是皱眉:“区区十个怎么行,二十个!”
范旭顿时大笑:“三十个,教您抱不过来!”
范大冲脖子一梗:“五十个老子也抱得过来……不过……你连个婆娘还没有呢,可得争点气,早些娶婆娘,不娶也行,先活命要紧啊,你没了命,老子哪里还有孙子?懂?”
范旭暗暗咬牙:“懂的!会的!都会的!”
而后,范大冲走了,在一众运送粮草的行人中,毫不起眼。
走的更远了,不知觉间,范旭已然看不清。
他的眼眶微红,深深抽了口气。
不多时,旁边走来一人,向远处看了看,低声道:“范爷,安心,他们抵达文安县后,就会被控制起来,人手都安排好了。”
范旭斜瞥:“但凡我爹出点问题……”
骆养性忙点头:“老爷子出半点问题,我提头来见!”
范旭这才放心。
迄今为止,真正能让他牵挂的,怕也只有这老爹了。
是否为贼,不重要,是否能混个官职,不重要。
重要的是……活下去!
活着!
“一共安排了多少人?”范旭问。
“这……”
骆养性犹豫了一下:“不大多,也就是……勉强能控制住局面。”
范旭点头。
能控制住局面就成。
他所期望的无非是两点,其一,打得过李大老虎,以锦衣卫的战力来看,千人足够了,毕竟都是精英,其二呢,则是老爹的安全问题,估摸着也要几百人。
“你我年岁相差不大,以后无需叫我范爷,以兄弟相称便好。”范旭说道。
“这……”
骆养性一阵苦笑:“不敢,要是咱家爷知道,肯定会生气的,先前称您范兄弟也是保险起见,望您见谅。”
开玩笑。
跟这位称兄道弟?
那是嫌命长了!
说直白些,这位是谁?当朝异姓王!
先前因为诸多原因不能直称姓名也就罢了,现在确认了身份,那就不能胡乱称呼了。
闻言,范旭倒也没太在意。
所谓“爷”,是对上级一种称呼与敬重。
他略微思考道:“马兄,打听个事,咱家老哥在锦衣卫里面,是什么职位?指挥同知?三品大员?或者是四品的指挥佥事?”
骆养性嘴角抖了抖:“这个……差不多吧,范爷您无需过多打探,打探了……咱也未必与你说实话,是吧?”
范旭点头。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上级长官不开口,
跟着,他有些好奇:“马兄,你说,如果我立了功,比如斩了贼首,凭借这样的功劳,牛八老哥能给我安排一个什么职位?能不能混个典史等不入流的官职?”
骆养性心底又是一颤。
这……怎么说?
如何安排,是那位爷是事,咱也不知道啊!
就算知道了……那也未必敢说啊!
“不好说吗?”范旭问。
“嗯……嗯……”骆养性直摇头。
“好吧。”
范旭叹了口气。
路子基本定了下来,下一步,肯定是要想办法谋个差事的。
既然要造反,谋大业,那么注定无法进京,所以,接下来极可能在一个小地方混个职位。
而从这位马兄的反应来看,那牛八老哥似乎也不是什么大人物,说不得连那从四品的镇抚使都不如。
这样的实力,注定无法给他安排一份好差事。
前程堪忧啊!